白衣人一边进殿,一边仔细打量着。
这大殿里的一切,也是那“青木”之材。大厅里的几根巨柱撑着殿梁,一列列的灯柱上点着长明灯。堂下两旁摆着两溜椅子,空荡荡的没有人。正前方,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长髯老者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他走上前来。
是不是太朴素了一点。
亲眼看见了这齐云山山上山下相互通传消息方式的神奇,亲身经历了如在天上的飘然快哉的美感,又目睹了这世上仅此一座的雄奇瑰丽的祈天宫,这正殿里“四壁徒立”的景象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
但他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些。
“晚辈拜见祝掌门。”说着,他双手作揖,向着一直端坐在那里的人深鞠一躬。
这时他又不由得打了个噤。这大堂里一扇窗户都没有,这么高的地方,阳光又照不进来,寒浸浸的,冷的同时也很让人感到不舒服。
也许是太大,太旷,太暗了。就连坐在那里的祈天宫掌门,都像一个——
阎王?
那人就是祝连凤。算来他最少也有五十岁了,可乌鬓童颜,肌肤比三十岁的人都要光滑细嫩。那一缕黑色美髯尤为好看,长约及腹,如瀑布般柔顺明亮。
但在这堂顶下,他浑身都好像笼罩了一层幽色,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祝连凤浅浅地嗯了一声,他手里一直在把玩着那块玉。
“先说你这东西从何而来?”
白衣人直起了身子。
“前些日子,晚辈路过汉亭山下,在路上捡到的。”
祝连凤呵呵笑了几声,声色有些凝涩,难听,和他那整洁利落的容貌甚是不符。
“捡到的?这是六合盟门主的信物,怎么会让你捡到?”
顿了顿,祝连凤又道:
“我听说前些日子,六合盟第四门门主吴梓云到汉亭山拜访,可就在离汉门总堂不远的地方失踪了。几天后,人们在平江中打捞起了他的尸体,这事是你干的吗?”
那白衣人笑了,道:“晚辈在路上遇到吴门主,看他这块玉好生漂亮,便好言向他求借一观。没想到吴门主脾气大得很,拔剑就要取小的性命。小的无奈,失手之间,不小心刺死了他。”
“咕咕咕咕......”
祝连凤又笑得像一只猫头鹰。
“就凭你!”
话音未落,祝连凤只那么坐着,就向他扑了过来。白衣人只见眼前青影晃动,退开一步抽出剑来抵御。
瞬息之间,青白相交,两人已经过了六七招。
白衣人向后连翻几个筋斗,横剑当胸。
“祝掌门,这难道就是齐云山的待客之道吗?”
祝连凤脸上青气隐隐:“你自称远道而来,口中却尽是不实之语。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杀得了吴梓云。”说完,大袖一翻,数点青芒暴射而出。
那白衣人捻了剑诀,剑影翻飞似一条条白色锦帛。
“当当当当!”
连响四声,祝连凤射来的镖尽被挡开。这些镖被反弹到了桌椅柱子上,发出金铁相交的脆响,最后都掉落在了地上。
果然不是木头。听到是这么个动静,白衣人忙里偷闲地想。
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祝连凤的下一招接踵而至。他只见祝连凤右手一甩,一只青影翻飞而出,接着就化为了眼前的这一只巨大的掌印,朝着他迎面压了过来。
这掌印来势虽缓,却好像能够自我生长般在在迅速变大。到达自己的身前时,它已经变成了一人大小。白衣人避无可避,被笼罩在了一片青影之中。
接着,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掌印就像一只活生生的肉掌一样,五个手指慢慢曲了起来,看着就要把白衣人包在其中。
祝连凤微微冷笑:“就这点本事,你还能杀得了吴梓云?”
说完这句话,祝连凤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
只见一片青色之中,一团白光疾速生长开来,掌印被阻停了一下。
刹那间,白色的光芒像道道长剑,从青影的各个部分穿透了出来,并迅即暴涨,如一阵春风拂皱了湖水,将祝连凤的掌印吹散了,不一会就消弭的无影无踪。
这都是不过数息之间的事情。
白衣人慢慢站了起来。
“祝掌门的神镖和青天印果真妙化无方,小可受教了。”
这一下,祝连凤不敢轻视他了,左手握着剑柄,沉声道:
“你到底是何人?”
但白衣人反而收了剑,向祝连凤表示他没有任何敌意,又作了一揖:
“晚辈姓苏,单名一个乾字。祝掌门不必顾虑在下,适才的青天印,承蒙你手下留情,晚辈感承不尽。”
祝连凤慢慢把剑放了下去。
“你是哪个门下?谁的弟子?来此何干?”
祝连凤走回到椅子边坐下,做了个手势,也示意苏乾坐着说话。
“多谢祝掌门。”说着,他就坐了左首边的第二张椅子上。
扶着椅子扶手,苏乾都能感受到这椅子地沉实厚重,他试着歪了一下。
竟然没歪动。
这时,一个小弟子捧着茶送了过来。苏乾口中称谢,双手接了。
“出门的时候,”他自己先说话了:“家师告诉我说。祝掌门是个明察秋毫的人,一定会查问晚辈的出处。而他也告诉我,比起我来自哪里,祝掌门对我能给他带来些什么更感兴趣。所以,到时候只需回答第二个问题,祝掌门就会放我下山,绝不会为难一个后辈。”
祝连凤理着自己的胡子,笑道:“不知你师父是哪位,这么了解老夫?这几句话,可真是说到祝某的心眼里去了。”
苏乾道:“师父说,他认得祝掌门,早就想着前来拜会了,但祝掌门却一定不认得他。所以,到时候就不必多言了。”
“那就说说,你来是干什么吧。”祝连凤倒也不介怀。
但苏乾却好像真是忍不住了心中的赞美,不吐不快:
“晚辈今天早上在齐云山下面,才知道了什么叫巧夺天工。齐云山祈天宫,能称霸西南武宗千年之久,果真是自有道理。而且,刚才祝掌门只不过稍稍露了一手,却已经让晚辈领教到了祈天宫武脉的博大精深,小可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