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傍晚时分,他回到了俞州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的确是有些饿了,就随便找了个饭馆,点了几样小菜,一壶老酒,自饮自酌了起来。
每吃一口,他都要出神地嚼半天,然后抿一口酒。
“嗐。”他忍不住短叹一声,摇摇头。
就这样正吃了一半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走了进来。好像早就知道他在哪个桌子上吃饭一样,他直接朝着白衣人走了过来,并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些什么。
“现在吗?”
白衣人微微侧过头,看着黑衣人道。
黑衣人直起了身子,没有再说话。
又挑着夹了几筷子,那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就像是在伺候他“用膳”。
实在不习惯这般好似罪人的待遇,他干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拿起了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人这才点头去了。
汉门三堂。
“怎么样,有线索吗?”
十几个手下都摇摇头,一脸的沮丧。
“没事,兄弟们都辛苦了,都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等他们走后,苗玄图叹了口气,坐在石凳上,心情差到了极点。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算算时间,送信的人也快到了总堂了。在这三天里,他也派出了好几拨人出去打探消息,可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这事可以算得上是他任三堂堂主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可像是啃一块硬骨头,第一口就怎么也下不了嘴,这件事简直让他束手无策。想想自己在总堂的时候,师尊对自己是多么器重啊,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们对自己是多么慈爱友好啊。离开总堂之前,师父对自己说,玄图,好好干,给师兄师弟们作个表率。
然而他这个表率做的太差劲了。
李汉魂有三个弟子,他是老大;但在汉门所有的玄字辈弟子中,他不是最年长的,因为李汉魂自己就不是汉字辈的大师兄。
但苗玄图是玄字辈中第一个出任这分堂堂主的,而且他这个堂主不是一般的小堂主,而是总管西南,权重一方的大分堂堂主,西南的另外两个堂口——十堂、十一堂都要归他的节制;换句话说,西南三个分堂,五千多人,在遇到什么紧急大事的时候,他有最后拍板的权力。
要知道,十堂堂主薛汉吾,十一堂堂主吕汉显,可都是他的师伯,也是这武宗里早已成名二三十年的大人物。当年人家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他都还没出生呢。
从余平寒到他,三堂堂主的辈分一下子降了两级,这怎么能不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更何况,就在三堂往西五六百里的地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齐云山;是奇宗内第二大门派,也是整个武宗的第三大门派——祈天宫总坛之所在。虽说他们已经和汉门相安无事了近二十年,但卧榻之侧睡着这么大一个劲敌,自己哪里能高枕无忧啊。
别人看着眼馋欣羨,但自己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汉门西南大总管的位子哪里是那么好坐的。
而作为汉门宗领的大徒弟,从入门那天起,他就一直是武宗内人们都十分关注的人物。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任性随心,因为万一不小心闹了什么笑话,丢的是整个汉门的脸面。
而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不负众望,不仅在汉门,把正宗奇宗的人都算上,他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这个年龄段内的佼佼者——从武功修为到为人处世都是如此。
苗玄图有些烦闷。不由得又站了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
“怎么就让我碰上了呢。”他不由得抱怨道。
“玄图,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他转身一看,只见傅平山慢慢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道。
苗玄图连忙上前扶住了太师叔的胳膊。
“太师叔莫怪。还不是因为那事,几天了,没有任何消息。太师叔您坐。”
“上茶。”他吩咐手下人。
“太师叔,玄图不肖,您住的地方离这这么远,还让您天天往这跑,让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啊。”
傅平山笑道:“多跑跑也是好的。年纪大了,趁腿脚还算利索的时候多动动,再过两年,怕就不能这么方便了。”
“太师叔言重了,叫玄图如何担得起。”苗玄图不免心中愀然道。
“开玩笑的。”傅平山打个哈哈,看了看苗玄图,问了一句:
“玄图,你是什么时候入汉门门下的?”
“弟子五岁那年,拜遇师尊。”苗玄图恭敬地答道。
“那时候,汉魂他才二十多岁吧?”
“是。那一年师父二十有四。弟子记得清楚,因为就是那一年,师祖他老人家去世了,师父受了遗命,接任汉门宗领。”
“那你知道你师父之前的事情吗?”
苗玄图欠身道:“弟子不敢随便打听师父的事情。”
“没什么,你不必紧张。”傅平山调侃道,“当年的汉魂比你还年轻,但他的名头可比你响多了啊。”
“弟子惭愧,怎么敢和师尊相提并论。”苗玄图低头道。
“玄图,依我看,你现在的修为,到了剑图第五层了吧?”傅平山又转了话头。
苗玄图有些吃惊,抬头看了看太师叔,又低了下去。
“弟子不才,今年开春那会刚刚练到了第五层。”
傅平山笑了:“已经很厉害了。不过,汉魂他没有指点过你吗?”
苗玄图沉默了一会。
“教过。”
苗玄图一脸不解道:“但没过三天,师父就对我说,我心中不静,从小到大走得太快了,恐怕要在第五层上多呆些时日。”
他说完这句话就停了,没有向傅平山详询这句话的意思。
傅平山点点头,缓缓道:“五岁到二十岁,十五年就修到了第五层,确实很快。”但又笑道:“汉魂还说别人快,他怎么不说说自己。”
苗玄图一下子来了兴趣:
“那......”
刚说了一个字,他就意识到自己这样问不合适,赶紧住了嘴。
傅平山继续说道:“当年我师兄,也就是汉魂他师父去世前几年,汉魂就已经修炼到了第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