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万和郡城墙上的战灯已经亮起。
这些战灯里烧的是黑猪油,是由那黑猪肉反复熬出来的。黑猪体格巨大,从猪鼻子到猪屁股要比一个成年男性还要长,再添加上从石矿中碾出来的亮粉,这灯油烧起来会异常明亮且耐久。
每盏战灯后都放着一个锃亮的大银片,这银片将灯光反射到壕沟之外,把城墙下数十丈距离远的空地照得通亮,无论多么漆黑的夜晚,城墙周围都如同白昼一般。如果周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守城的士兵们都能第一时间瞭望发现。
此刻,郡守图门左正在仔细地检查着防御工事,生怕有一点漏洞,让赤兽有机可乘。
图门左已经将万和郡的防御级别调到了最高级,万和郡早已封城,兵将们到处告诫城里的百姓,要求各家各户做好应对,夜晚均需紧闭门窗,不得出门。
也正是由于这一系列的强制举措,引得了老百姓的些许微词,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很不方便,尤其是那些往返城内外的商贾贩运,紧闭的城门已让他们无钱可赚。但大多数的老百姓还是能够克服配合的,毕竟人命为大,人们也想尽快除掉赤兽之危。
在图门左的军事管辖之下,万和郡治安很好,百姓们生活得很有安全感,这在动荡的加醍帝国中是十分罕见的,万和郡可以称得上是乱世“荒漠”中的“绿洲”了。
有很多远道而来的难民挤破脑袋也要进入万和郡,哪怕要饭,他们也比其他地方的叫花子幸福,起码能保住自己的那条贱命。
可是,万和郡并不是图门左一人说了算,在他之上还有一位高官,这座城池的郡主——倡举。倡举对图门左封城的做法极不满意。
倡举的个头不高,大腹便便,三层双下巴,两只大耳朵,活脱脱像一个弥勒佛。
他的舅舅宋法尘在加醍帝国的都城——莫瓦都亚担任校丞相,是直接可以跟帝王说话的人。宋法尘权倾朝野,党羽众多,甚至有传言说,宋法尘根本不将当今的帝王放在眼里,他企图谋权篡位,妄想成为新的加醍帝王。
郡主倡举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看斗犬,他会从各地寻找恶狗狂犬,拉到万和郡来,让这些凶恶的家伙在自己的面前撕咬拼杀,从中寻找那变态的快感。
为此,他打着为万和郡修建民众消遣场所的幌子,特意为自己盖了一个大型的斗狗场,隔三差五,他便带着一群身着暴露、姿色上等的女人,和他的那些同僚们,现场观看惨烈的斗犬赛。
这不,在图门左下令封闭万和郡后,任何东西没有图门左的允许,均不得进出,这大大影响了倡举从外地买狗买女人,影响了他荒淫无度的日子。
恰巧,他从乌塔纳买来的十几条恶犬已经到了万和郡城外,却迟迟进不了城,这让他十分的恼火。
倡举的级别比图门左要高一级,从加醍帝国的行政制度上来讲,倡举总管着整个万和郡,而图门左只是万和郡军事力量的统帅,要服从倡举的调配。
由于倡举昏庸无用,在军事上毫无建树更毫无兴趣,这些年来,他从未过问过图门左的任何用兵之事。
也许倡举自己也知道,哪怕让他去管理,也管不明白什么,他倒是个明白人,也懒得插手这烂摊子。
这会,倡举的一名手下心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高耸的城墙之上,这人的体质似乎很是虚弱,娘里娘气,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累得要将肺子都吐出来了。
他歇了好一会,踉踉跄跄在城墙上转了一圈,来到正在布置战术的图门左面前,他带着一股怨气的说:
“哎-呦-,我,我说图郡守,你这大半夜的瞎溜达什么,在你的郡守塔里好好呆着不行么,害我这一顿好找!”
图门左:“张监事,有何贵干?”
原来倡举的这名心腹叫张松,是万和郡的监事,负责整个郡的民生工作,这个原本为民做事的职务,在他手里却变成了从百姓手中敛财的工具。
张松:“什么贵干!你怎么把城门都给封死了,郡主派人出去买犬,门都不给开,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成心跟郡主做对么!”
图门左:“张监事,今天,发生了赤兽伤人之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推算赤兽的活动范围已经离万和郡非常近了!封城是必须之计。”
张松:“你可得了吧,这都多少年了,天天传赤兽赤兽的,没见到一个活的!你说说,每年朝廷拨给你们那么多钱,都用来干嘛花了?”
倡举手下的“狗”竟敢质问郡守图门左的经费用处,这让图门左十分恼怒,但他并未怒形于色。
可站在图门左身后的士兵听到这些却非常生气,他们走上前来,满面杀气地说道:
“怎么说话呢!这些年,没有郡守保卫着万和郡,你和你家主子哪有这样安稳的生活?”
张松听到这话,立刻竖起了眉毛,拿出了平日里对待百姓那般的乖戾脾气,提高了音量伸着脖子说:
“放你娘的屁,你这个看门狗!”
张松居然开始了人身攻击,这群血气方刚的士兵们怎么能忍。话音刚落,那士兵便将腰间的刀掏了出来,甩出手便要向张松砍去。
这些士兵们可都是个顶个的暴脾气,在万和郡,他们谁都不听,谁也不服,只认郡守图门左说的话。
图门左一把便将士兵拦了回去,训斥道:“无礼!退下去!”
士兵纵有一肚子怒气,但从不会违背图门左的命令,他将刀收回了刀库之中,眼神里依旧带着杀气,死死地盯着仆人张松。
张松平日里狗仗人势习惯了,总是打着倡举的名义,欺压老百姓,这会,有六七位图门左的兵将先后围了过来,他们气势逼人,怒目圆睁,好像要把张松吃了一般。
张松这个纸老虎终于胆怯起来,竟然躲到里图门左的身后,嘴里嚷嚷着:
“郡守,你,你管管你的兵,这是要干什么?”
这一幕,让人啼笑皆非。
图门左让手下的兵将们四散而去,立刻回到守城的岗位中,随后便将张松从身后拽了出来,对他说道:
“张监事,你先回去,劳烦你给郡主说一声,我部署完城墙兵力战事,马上去拜见郡守!”
张松总算松了口气,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甩了甩袖子,扭头瞪了图门左一眼,没带好气地说:
“图门左郡守,话我传到了,去不去,看你自己,郡主说了,明天,必须要让他的犬,从万和郡的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他说完这番话,便踉踉跄跄地下了城楼。
在这般紧要关头,作为一郡之主的倡举不但不能匡助城防工事,反而在“奋力”地拖着将士们的后腿,真是可悲,可笑。
忙完城防工事,已到戌时之末,一向忠心报国的郡守图门左来到了郡主倡举的府上,可倡举并没有在等待图门左,他早早便换上了睡衣,与三两个妻妾正在床上嬉闹。
别看倡举肥头大耳,但身体却并不是很硬朗,似乎由于长期的纵欲过度,他的眼圈很黑,眼睛凹在眼眶里,看人的时候咕噜噜地转不停。
图门左在府厅内等了半个多时辰,倡举这才慢慢悠悠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整理着刚穿好的官服,嘴里唠叨着:
“这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把图郡守给搞来了。”
倡举摆出了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好像是图门左有什么事求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