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格:“大约,应该不到一刻钟,我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一个山谷里,这里沙土很多,但应该没人来过,一个罗曼人的脚印都没有。这可给我高兴坏了,我把箩筐放下,垫好草,便开始往里装沙土。最吓人的来了,眼看着要装满的时候,我闻到——”
说到这,麦格的眼神里明显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他端起手中的铁缸,咕咚咕咚地将满缸的落桑酒一饮而尽,并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沫,显得愈发紧张起来。
周围听故事的酒鬼们有些不耐烦,赶忙催促道:
“快点说!闻到什么了?”
“越是关键时刻越吊人胃口!”
麦格继续说道:“我闻到一股子臭味,那个味,呛得我差点没吐出来。我以为是什么动物的粪,正在低头找的时候,突然!周围的林子噼里啪啦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后跑过去,这可给我吓坏了,扛起筐便要往回跑,可我刚一转身,却发现两个红毛东西!”
“红毛东西,长什么样?”酒鬼们迫不及待地打听着。
“一大一小,有胳膊有腿,像人又不像人,它们佝偻着身子,浑身是毛,又黑又红,皮肉里好像还在往外渗血!它们,它们正蹲在地上,啃尸体!我看到,那尸体的肚囊和脑袋已经没样了,哎呦!我的天,那场面真是!”说到这,麦格干呕了几口,又恶心起来。
稍微停顿后,麦格继续说道:“但尸体的手和脚,很像罗曼人的!”
“嚯!”众人齐声感叹起来,他们听得十分入神。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酒馆的木门咣咣当当地撞击着门框,两扇木窗被“啪啦”一下猛地吹开,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外面故意推开的,力道很大。
透过窗,正好能看到远处阴森的枯山,它正静静地卧在漆黑的夜里,仿佛在冲酒馆里的人邪笑着。
这山林之中好像正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不禁让人起了寒颤。
麦格嘴里嘟囔着:“它们一定是赤兽!”
麦格的一番话给众人吓得够呛,酒馆里忽地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这时,一个矮胖的罗曼人大胆地走了过来,他叫鲍文,他对麦格那耸人听闻的故事很不屑,拍了拍麦格的肩膀,说道:
“赤兽?遇到赤兽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喝酒?别把我们当傻子消遣!”
听到这番话,麦格有些生气,他明显提高了语气回道:“我可没骗人!”
鲍文:“没骗人?哼!我猜,你就是不想干活,把箩筐扔到枯山里了吧!还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怕什么?怕图门左将军惩罚你这懒鬼?”
加醍帝国虽然总是有着关于赤兽的传闻,但终究没人亲手抓到过一只活的赤兽,哪怕是赤兽的尸体,或者一条胳膊、一条腿。
所以,罗曼人对赤兽的看法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大派,一派坚定地信其有,而且说辞凿凿,坚称所有见到赤兽的罗曼人都被赤兽给咬死了,因此根本拿不回证据;而另一派固执地信其无,完全无视那些恐怖诡秘的传说。
当然,还有一些“摇摆派”,上面那两派人谁说的有道理,他们就信谁的。
显然,这个矮胖的鲍文并不相信在加醍大陆上有赤兽这样可怕的兽族存在,对于那些恐怖的传闻,他当然是嗤之以鼻的。
麦格有些生气了,他瞪着鲍文,向其大声吼道:
“难道我眼睛瞎了吗!那东西就在山谷里!身上还淌着红血!什么时候把你吃了你就相信了!”
鲍文并不服气,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擦了擦那常年被风吹得通红的糙脸蛋,骂道:
“放你的屁!你说的话山里的绿毛熊都不信!骗人的家伙。你的女人就是你从乌塔纳骗来的吧?乌塔人养活个姑娘容易吗,你倒是连哄带骗给人拐过来!她的岁数,比你奶奶都大了吧!”
鲍文口中的乌塔人,也是人族的一个族群。与罗曼人不同,乌塔人的寿命很长,至少都能活到三百岁以上,八十岁才算成年人,才能结婚生子。
但是,乌塔人的生育率很低,而且婴儿的死亡率非常之高,所以人口并不多,大部分都生活在乌塔平原上最大的城市——乌塔纳。
酒馆里的酒鬼们在一旁不停地起哄,有人添油加醋说道:
“你俩现在去枯山里看看嘛!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里吵吵有个嘛用!”
“就是,喝了点酒在这里装什么大胆的!”
“他俩哪有那个胆?呼呼,只敢在屋里面嚷嚷。”
“哎哎,不仅仅是屋里,他俩在女人怀里胆子更大咧!哈哈哈!”
众人一番嘲笑与挖苦,让麦格有些碍不住面子了,他挨不住怂恿,那凹陷的双眼狠狠地盯着矮个鲍文。
看着这个让他在众人面前出洋相的家伙,麦格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敢不敢?现在就跟我去林子里?”
鲍文扑腾一下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仰头盯着高个,用罗曼人那股丝毫不服输的劲,狠狠地回道:“要是找不到,你给我三十担稻米!”
麦格:“要是找到了,明天我的工活,你都给我干了!”
这两个罗曼人互相撕扯着,昏暗的羊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映射在满是黄土的砖面上,在酒鬼们的起哄下,他们竟然真的肩并肩走出了酒馆。
这个酒馆距离枯山不远,用不了多久,便可到达进山的必经之路——格口林。
已近初秋时节,西方边塞的夜格外的冷,时不时从林子深处刮来一阵阴风,寒得入骨。
鲍文打了个哆嗦,他望着黑得发凉的枯林,又抬头眯了一眼天上的满月,开始略带胆怯地说道:“哪呢?赤兽在哪呢?”
麦格笑道:“我说,这刚走了几步,能看到个啥!怎么?你怕了?”
鲍文:“你他娘的才怕了呢!”
麦格:“不怕你就跟着我走!”
能看出来,很大的赌气情绪掺杂在麦格此刻的思想里面,也许争论的结果并不重要,但是他必须证明自己的胆量,他借着酒劲,硬着头皮,径直踏进了枯林之中。
鲍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有些不知所措,虽说确实害怕,但他又不想回去被人笑话,便紧赶着两步跟了过去。
枯树枝在二人脚下被踩得嘎嘣嘎嘣脆响不停,这片老林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叫,仿佛是某种怪鸟,又像是狐狼,又好像是罗曼人的嘶吼呼喊求救声。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温度便越低,从二人嘴里呼出的气,似乎都能看到一缕白色的雾。
麦格虽然醉得晃晃悠悠,但步行速度却很快,头也不回地闷头往前钻,这让鲍文跟得有些吃力,那肥胖的身体在后面走得踉踉跄跄。
许是过了两刻钟,矮胖的鲍文有些乏累了,头顶上泛起的汗水腾起了一片白雾,他一边大喘一边呼喊着前面的麦格,说道:
“你给我站住,能不能找到了?在这遛傻子呢!”
听到鲍文的话,麦格并没有停下,只是略微放慢了步伐,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跟着就是了。”
鲍文:“我不走了!这都多远了,连个毛都没瞧见!”
麦格:“嘘!”他突然转过身,用食指堵在嘴边,示意鲍文不要出声。恰在这一瞬间,二人正西侧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很有节奏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沉闷厚重,能听出,这东西的重量应该不小,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都跟着微微震颤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愈发巨大,愈发清晰,竟然不断地向他们逼近。噼里啪啦的枯树枝碎裂声也从脚步声处传来,甚是恐怖。
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听得出,它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个罗曼人。
鲍文脸上吓得立刻流出了大量的冷汗,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拍,他哆哆嗦嗦的问:
“什么东西?”
麦格:“嘘!赤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