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巫用她骨瘦如柴的双手接过莫芊仪让笔老给造出来的“赝品”护身符，眯着混浊的双眼仔细将它打量了一遍，莫芊仪在一旁毫不心虚，马良笔出品，愣你有百双眼睛也看不出任何暇疵。
“很好，我有些相信你的话了”，国巫将护身符还给莫芊仪，“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祝巫祠的新任圣女了，会有人带你学习相关礼仪，也会有舒适的住所，只要你不违背祝巫祠所定下的任何一则规矩，你就可以无忧无虑享受你做为圣女的生活。天桃，以后你就跟着顾姑娘吧，至于你———”，国巫转向从莫芊仪醒来时就已经长跪不起的万幸地没死成的活祭品姑娘。
活祭品姑娘低着头，好似要把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膝盯穿，莫芊仪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这位姑娘一定是满脸恨意。
“国巫大人，顾菀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国巫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迟早要成为掌中之物的猎物，带着嘲弄和了然。
“这位姑娘有恩于顾菀，若不是她肯让出祈雨之位，顾菀也不会有幸与大人相见，更是无缘于圣女这般神圣的身份，因此，顾菀希望……希望能饶她一命。”
莫芊仪的眼神装得赤诚又纯洁，她曾多次凭借这样的眼神逃出老爹的毒打。
但国巫貌似不吃这一套，她阴冷地笑了几声，反问道：
“你怎知我会杀她？难道你也认为她该死？”
“顾菀不敢，顾菀只是朝最坏的方向想罢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现今演技不够，只能靠脸皮来凑了。
“那就如你所愿，也让她跟着你。”国巫丢下许可，消失在夜色中。
帐篷中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莫芊仪、天桃和活祭品姑娘三个人和一片映若白昼的烛光。
这烛光晃得莫芊仪一阵心悸，她深呼了几口气，低头对那仍旧木头似地跪在地上的活祭品姑娘说：
“国巫大人已经走啦，你可以起来了，天桃，你扶她一下，跪这么久，腿该是麻的。”
叶灼灼愤然地抬起头，对上少女那一双被烛光映照得格外明亮的眸子。
天桃不愧是国巫身边训练有素的侍女，尽管叶灼灼没有任何想起身的动作，天桃还是将她一把从地上扯了起来。
此举引得叶灼灼一个踉跄，差点又跪在地上，双腿传来的剧烈麻胀感使她眼中的愤怒与不屑又深了几分，若不是她现在难以站立，叶灼灼简直想给那位坐在麻上的所谓圣女一个大耳刮子。
贱人。叶灼灼在心底怒骂。
“天桃，扶她去休息，给她点吃的，要好消化的，我再睡会，不必管我。”
天桃应下，拽着叶灼灼向帐篷外走去。
“等等，我还未问你的名字，我叫顾菀，菀菀黄柳丝的菀，你呢？你叫什么？”莫芊仪的声音温柔得像天空中的云朵，每次提到这个名字她都会想起母亲，菀菀，茂盛的丛林，充满着勃勃生机和生为人母最美好的期盼。
恶心。叶灼灼当然不懂莫芊仪此时心中想的，她想攥紧拳头，想一声不吭地离开，却被天桃又一把拽住，立在原地。
叶灼灼对这个扯了她多次的，很听所谓圣女的话的侍者无甚好感，同样厌恶到了极点，她气恨地转向天桃，却在看清她脸的那一瞬间怔住了。
天桃长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本该媚丝缠绵的双眼此刻是冻得冰渣子都要出来了，连带着整张脸冷若冰霜。
“圣女大人在问你。”天桃的语气也夹杂着冰冷的死亡威胁，拽住她的手臂也突然收紧。
叶灼灼咬了咬唇，疼痛让她回过神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回过身，极其敷衍地行了个礼，“小女姓叶，名灼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莫芊仪低吟道，“叶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呢，人也长得似桃花般能醉了春风。”
“你……。”叶灼灼没能回应这句夸赞，再一次被天桃蛮横地拉走。
“我成功了。”等两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莫芊仪舒了口气，眼中却是一片空洞。
“你……你要吓死我俩了。”莫芊仪枕头旁边刚刚一直在“装死”的腰佩现在抖得可带劲了。
“你知不知道你昏过去后，我和墨老有多担心，你被一群乌鸦似的侍女扒光了丢到澡盆里，我们也被她们从你的衣裳中搜出来，幸好没个明眼的能认出我们来，她们还是将我们放到了你的枕头边边上，否则我们这辈子别想再见你了，”
“话说那个干尸一样的老太婆在你醒来前就已经待了很久了，你知不知道她那个时候看你的眼神，几千把刀子似的，简直是想把你生生活剥了吃了，还好她也是个没见识的，最终还是信了你的话，至于那个天桃，看起来虽然凶些，但总归比老太婆好忽悠，哦对了，你为什么要留那个灼灼一命？”
莫芊仪瞪目嘡舌，这是她活了十三年以来第一次听到砚老一次性讲这么多的，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居然没发现砚老身上潜藏着婆婆妈妈的性子。
她没有立即回答他，她这次前行为了方便也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带了由砚老和墨老组成的腰佩，毕竟这块腰佩确实朴素得让人无法怀疑它竟然囊括了两件天下至宝。
至于看起来精致得太多的笔老和没用的纸老，她将他们丢在客栈里寻家，估计他俩在这期间早已操纵好人偶，从铁匠铺拿回用来代替祭祀歌舞后变成一摊血水的鸣沙金刀的膺品了。
莫芊仪用手截了截腰佩上的墨玉珠子，
“喂，你怎么不讲话？”
莫芊仪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沉稳慢性子的砚老今日居然说了一箩筐话，而四仙中性子最为暴烈的墨老居然到现在哼都没哼一声。
“他被吓傻了。”砚老揶揄道。
“抱歉啊，我句话是真心真意的，从砚老的描述中我知道我那时的处境很危险，但是这不是都挺过来了嘛？我的计划可以说是实现了第一步，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今以后，我剩下的计划一定畅通无阻。”
“哼，我倒是觉得会越来越送命。”墨老终于舍得哼一声了，还更加可贵地说了一句话。
“你不要老浇冷水嘛。”莫芊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清楚无比，是的，之前的这番危险经历根本算不上什么，以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