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认识我师父!?”易柔没想到眼前的老者竟知道师父的全名,于是问道。
“何止是认识。”老者说着,捋了捋一腮胡须。“老夫姓慕名阡,原是前宋御医,与你师父也算是同朝共事。”
易柔听着,尽管有些听不懂。
“丫头,方才你说你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落神胆,那本古籍的名字可是千草纲?”
易柔思索了一会儿,看样子是在回忆。
“确实是叫这个名字。”易柔说道。“前辈怎么知道?”
“那本古籍,本就是我赠予你师父的。”老者说着,嘴角弯了起来。“澹台家一向练剑,可是澹台翊他不一样,他自幼便喜欢医术,幼时多时染病,都是老夫给他治好的,后来他求着我教他学医,我便答应了。”
此时澹台鹊伏在里屋的门上,静静听着两人谈话。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偷听别人讲话算什么本事?”叶瑶嚷着,但是澹台鹊没搭理他。
里屋,两人继续聊着。
“后来我年纪大了,便辞去了御医这个身份,交由我的儿子担这个职,但没过几年,澹台家便让灭了门。”慕阡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神伤,沧桑的眼里写着悲哀。“不过好在澹台翊逃了出来,又到这里找到了我,不过这一次,他是来道别的。”
“他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姑娘和一个孩子,说是他女儿和外孙,于是我便将家中那本古籍千草纲赠予他,就当了离别礼物了,自那以后,他只来过一封信,说是在胧山药矢谷隐居。”
易柔点了点头,托着下巴听的入迷。
“师父倒是提起过一位故友,可那时候贪玩,却没好好听。”易柔说道。
老者再没说什么,他仔细看了看药炉,突然道:“药煎好了,丫头,你拿出去让那姑娘喝了吧。”
语罢,便传来了脚步声,澹台鹊忙从门口挪开步子,回到床榻旁。
“鹊姐,你都听了些什么?”莫湮凑到澹台鹊耳边,小声的说。
澹台鹊摇摇头,啥也没说,倒是让莫湮疑惑一番。
叶瑶早已不再搭理两人,他站在床榻前,看着易柔一口一口喂着苏琴喝下药。
“落神胆虽是毒药,所幸毒性不强,只是解药难以配置,现在解药也喝了,不出半柱香的时间,这姑娘便可醒来了。”老者说着,看着苏琴的面孔。
“真像她啊……”他喃喃着。
按理说此时众人便应该付些银子离去,但是他们并没有,而是就在老者医馆内等着苏琴醒来。
老者倒也没理他们,捧起一卷书看了起来。
果然如老者所言,半柱香的的时间后,苏琴缓缓睁开了双眼。
叶瑶始终守在苏琴身旁,看样子是还不相信澹台鹊一行人,而苏琴醒来,也是叶瑶第一个发现的。
“苏琴姑娘,你醒了?”他看着苏琴,说着。“感觉怎么样。”
“叶瑶?怎么是你……?”
话音刚落,其余的人便围了过来。
“苏琴你没事吧。”澹台鹊问着,眼中掩饰不了的担忧。
“澹台……我没事。”苏琴依旧是有气无力的说着,但好歹醒过来了。
苏琴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无奈双手无力,于是澹台鹊双手扶她直起身,这倒是让一旁的叶瑶看傻了。
这时莫湮跳了出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陈述了一边,期间还不忘添油加醋。
苏琴听罢,失声笑了出来,她向叶瑶说道:“他们确实是我的朋友,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叶瑶哑言,其实一度尴尬。
“这位公子,方才是我草率了,还请见谅。”叶瑶说着,这是对澹台鹊说的,澹台鹊尚是一身男装,叶瑶也只当澹台鹊是一男子。
“不打紧。”澹台鹊摆摆手。随即又看向苏琴。“不是叫你听我的吗,刚才那一场怎么又逞强了,又落的一身伤。”
这些话说着有些肉麻,澹台鹊是故意说给叶瑶听的,原因只是为了逗他,顺便看看叶瑶的反应。
叶瑶眼中有些惊讶,随后便开了口:“既然这里没在下什么事了,在下便告辞了。”
说罢,便快步离去了。
澹台鹊笑了出来,苏琴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是知道澹台鹊的用意的,不过确实是久没见过她这样玩闹了。
“哎别走啊,顺便把看病的钱付了啊!”莫湮冲着远去的叶瑶喊着,这一番话着实是把众人都引笑了。
罢了,澹台鹊看看众人,又转头看看一旁看书的慕阡,对易柔说道:
“易柔,你和莫湮先带着苏琴回去,我付了银子,和前辈还有些话说。”
余下三人疑惑,最后还是顺了澹台鹊的话去做了。
“前辈。”澹台鹊向慕阡走去,从衣袖里拿出一些银两,递到慕阡眼前。“这是治疗的费用。”
慕阡看着澹台鹊手中的银两,叹了口气将银子推了回去。
“罢了,我也没出什么力,就当是给那丫头一次见面礼吧。”
澹台鹊还想坚持,但是向慕阡眼神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前辈,晚辈有些话请教您。”澹台鹊又开口道。
“老夫困了,你且回罢。”慕阡说着开始打哈欠,合了书卷,看样子准备起身。
澹台鹊看着慕阡的行为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晚辈名叫澹台鹊,方才你与易柔所说的澹台翊,是晚辈的外祖父。”
“方才您与易柔聊天的时候晚辈恰好听到了。”
这番话倒是让慕阡一愣,开始好好打量起眼前的人。
“你是……澹台翊的……外孙子?”慕阡疑惑着。“莫不是他来告别时带的那个小孩子?”
澹台鹊听着慕阡的这些话,不失礼仪的苦笑着,才开口道:“其实……是外孙女……”
“啥?”
“晚辈由于一些原因不得不隐藏身份,因此才女扮男装。”
“可我明明记得那日带来的是个男孩,怎么会……”
“那日祖父和你告别后,同母亲还有哥哥一起去了洛阳,后来母亲在洛阳又拾得一个女婴。”澹台鹊说着,果然,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句“那个女婴便是我”啊。
可是易柔已经是易柔了,往事,必须由澹台鹊来承担。
“原来是这样,方才你说有些话想请教老夫,现在请讲吧。”老者说着,看向澹台鹊的眼睛。
澹台鹊点点头,开口道:“晚辈方才注意到您看着我那位同伴的时候叫了一句‘轻染’,敢问这‘轻染’是……”
慕阡倒是没有直接回答澹台鹊的话,他思索了好久,道:“你这丫头可真会问,一开口便……”这时慕阡没有再说下去,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她全名叫慕轻染,是我的孙女,但后来天下改姓,宁致将前宋朝臣赶尽杀绝,我儿一家便没了音讯,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澹台鹊等着,等着慕阡再次开口。
“不过就算他们现在活着,我这一身老骨头怕也是撑不到找到他们的那一天。”
澹台鹊看得出来,老人眼中全是遗憾和不甘,但最后都化为无可奈何。
她张了张嘴,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最后却只道出来一句:“她定会没事的。”
日暮,澹台鹊辞别了慕阡,而老人看着澹台鹊的背影,喃喃着:“丫头,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一年前洛阳那场战,我知道……”
不觉间,一滴泪划过那张的沧桑的脸。
人可能老去,但眼泪永远闪着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