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药瓶,手掌大小,瓶口用木塞塞着,当宋惊打开瓶塞时,一股强烈的,怪异的气味冲入宋惊鼻腔,那一瞬间宋惊便愣在了原地,他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一股暴躁的戾气在脑中盘旋不去,同时,他感到四肢有着前所未有过的力量,冲动立马填满四肢。
潜意识一惊,他立马盖上了瓶赛,不断抑制着暴躁的冲动,很快,方才的情绪消失,而宋惊也在这是开始胸闷气短,“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来。
四肢开始乏力,他抬起沉重的手抹了嘴角的血,大口喘气之余看向躺在血泊中的刀疤,他明白了什么。
突然,在刀疤的手心,宋惊又注意到了什么,于是翻开手掌,一个奇怪的,血红的符号在刀疤右手手心静静的躺着。
那像是一种古老的祭祀符号,看上去像一个眼睛,深邃,像血色的深渊。
正当宋惊费解时,一声微乎及微的呻吟从身后传来,宋惊一愣,随即抛开思绪,转身疾走而去。
澹台鹊依旧是靠在墙上,但是面色惨白,气息也更加微弱,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但宋惊始终听不清。
宋惊焦急着,不经意间碰到了澹台鹊的手,他愣了一下,立马便紧紧将她的手抓在手中,然后是小臂,最后,他小心翼翼的探向澹台鹊的脖颈。
一瞬,他整颗心都寒了下来。
除了脖颈间还尚存一丝余温之外,澹台鹊的身躯完全冰冷,如同死尸一般。
他想立马带着她离开这个鬼地方,无奈刚才的药效还在,他乏力的四肢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他现在能做的极其有限。
方才在长廊中披在澹台鹊身上的袍子,同刀疤对峙时掉在了一旁,宋惊捡回来又一次披了上去,许是觉着不够,于是思索了一会儿,将血泊中刀疤的外套扒了下来,同样也裹了上去,甚至将墙上的一支火把摘下,举在澹台鹊身前,妄图以这种方式暖热澹台鹊冰冷的身子。
可是过了许久,宋惊手已经麻木,当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她裹着的衣物里时,感到的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他有些慌了,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四下看着,但除了弧形的墙,和满地的血,再无其他。
等等,血?
宋惊瞬间想到了什么,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他立马找来长枪,枪刃向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行云流水,赶紧利索,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澹台鹊的身子抱在怀里,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左臂臂弯,同时左手捏着她的脸蛋,将一串血珠送进了澹台鹊微张的嘴里。
宋惊不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他只是凭着直觉。
不多时,宋惊自己觉着差不多了,便停了手,抓了一段布条将手腕缠紧——他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右臂也已经全然冰凉。
顾不上那么多,正好此时药效带来的乏力感也消失,他不敢再耽搁,背上那幅全是伤痕的身子,在眼前的三条长廊中随便找了一条,迈步走了进去。
走到这一步,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
洛阳城郊,药矢谷。
五颜六色的花草铺遍了整座山谷,那其中有的是草药,有的只是普通的花草,花草间只一间简陋的木屋,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木屋内,易柔和莫湮在一旁站着,不敢出一口气,澹台翊就坐在易柔旁边,手里拿着的是洛如的信。
信中笔墨勾勾画画,但想说的只有那么几句。
“这么说,宋斋是在胧的身上用了异族的易容术,才使胧有了宋斋的模样。”不多时,澹台翊扔下信纸,皱起了眉。
易柔点了点头:“信里是这么说的,胧是个诱饵,为了引澹台上钩。”
“鹊儿她知道御武乾灵是个阴谋吗?”
“她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去?”
“澹台想趁这个机会杀了宋斋,她在赌,但没成想最后的宋斋竟会是胧假扮的……”
“胡闹,胡闹啊……”
澹台翊不住的叹气,在屋子里踱着步,一圈又一圈的转着,良久,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向易柔转过头,问:“现在呢,鹊儿现在如何了?”
易柔摇摇头:“不清楚,被太子追杀,现在下落不明,苏琴已经在找了。”
语气满是无奈。
“对了师父,这易容的术法,我记得您之前提到过。”
易柔的这一番话让澹台翊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又一次看向易柔,眼神深邃,意味深长。
“丫头,你察觉到了啊……”
……
静水湖底。
潮湿,阴暗。只有一簇簇跳动着的火舌在黑暗中起舞,与黑暗搏斗,被黑暗蚕食。
同之前的长廊一样,一眼看不到尽头,迎面而来的只有火舌给予的渺渺希望和寒冷,余下便是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澹台鹊依旧是软倒在宋惊怀里,没有一丝生气,虽算是止住了血,但仍有鲜血从澹台鹊的衣袂指尖落下,在两人身后拉成一道细长的线,在黑暗和火光晕托下显出一片暗红色。
宋惊双脚已经走到了麻木,他开始怀疑这条路是否正确,但回头看时入口早已没了踪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不知走了多久,他头脑开始发晕,体力也渐渐不支,就在他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条长梯。
虽不知道这长梯是何作用,通往何处,但在一成不变的令人头疼的长廊中突然出现了同之前不同的长梯,这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和振作了。
长梯很长,但看得见尽头,宋惊没多想,迈出的第一步丝毫没有犹豫。
……
静水湖。
苏琴满头大汗,她已经在长安内外找了整整一天,依然没有半点澹台鹊的消息,无奈绝望之余只得先回静水湖,随后再想对策。
她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看着空荡荡的院落,紧皱着眉头,才过了一天而已,她仿佛已经瘦了一小圈,长枪随意的扔在一旁,好像也失去了昔日的锋芒。
苏琴开始乱想,她控制不住的开始想象澹台鹊的处境:可能被大宋太子抓了回去,现在正在严刑逼供;可能已经被击毙;也可能她早已逃出生天,现在正在哪儿躲着,或者正在向静水湖赶来。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无谓的乱想只会徒增心底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苏琴叹了口气,手向后撑着,抬头看天,天当然是极蓝的,偶尔几朵云飘去——就在一团不大不小的云快要挡住太阳的时候,身后一间屋子里突然猛烈的一声巨响,苏琴吓了一跳,撑着的手臂滑脱,整个人生生从石椅上向后翻了下去(头先着地)。
挣扎着爬了起来,苏琴揉着头,正想抱怨,突然又是一阵响动,这一声响很脆,很刺耳,像是打碎了陶瓷罐子。这倒是让苏琴慌了神。
那是堆放杂货的柴房,这里面出现动静就更加奇怪了。易柔和莫湮已经离去,洛如和苏苏也不再此地,那阵响动又是怎么回事?再加上天色已晚,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和突然的一阵阴风让苏琴背后一寒。
尽管如此,苏琴还是抓了枪,小心翼翼的,软着步子向那间屋子走去。
响声仍然不断的从柴房里传出来,声音很碎,像是踩在了木柴上,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那是脚步声。
有人在里面!
苏琴静静贴着门口的墙壁,不敢出一丝声音,她双眼死死盯着柴房的门,捏着长枪的手已经出汗,额前也有了汗珠,她不知道待会儿会出现什么。但是当开门声响起时,她还是毫不犹豫了冲了出去。
双手抓着枪,她几乎是穷尽其力劈下这一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