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火山爆发了，杨成风拍案而起，将文件夹摔在桌上怒发冲冠。
“我辞职。”
在场转入一盘寂静。
赵子茹的算盘如期圆满了，如释重负。
由于被赵子茹陷害签了损失惨重令人发指的合约，杨成风成了公司的靶子，身中真枪实弹。他被陷害了，这是明显的事实。他愤恨不已，竟然如此严重疏忽。
杨成风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会议室，步步沉重。坐在办公室半晌，无声无息。无力地拿起笔写屈辱的辞职书，钢笔划不出水来，却划破了纸张。然后钢笔被杨成风狠狠摔在地上！
巨大的挫败感充斥住他的头脑，不断回旋和微微作响，提醒他挫败的耻辱。
杨成风辞职的事转瞬传到各员工耳中，众人又是议论纷纷，张帆心虚地低下头，欲言又止，面色铁青，后悔不已。
而赵子茹则用威胁的眼神瞪着张帆。那份文件正是由他送到杨成风手上的，明知道来历不明却没及时制止。他感到自己不仗义。
张帆惭愧的走进杨成风办公室：“对不起，那份文件，是赵董事长让我交给你的，我没想到事情后果这么严重。她竟然陷害你。”
杨成风调整自己的气息：“这不怪你，你只是被利用了。你不被利用也会有别人被利用。”
张帆仍自责说：“如果我那天把文件详细看一看，不会这样，是我失职。”
“不，是我自己失职没看仔细。”杨成风拍拍他肩膀。
“我去澄清。”
“算了，没有用。”
“我可以为你做证人。”张帆坚持。
“没有那么简单，你自己反而会被连累。”
林丹敲敲门也走进来：“成风！”
张帆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儿：“我先走了。”
林丹问：“这是怎么回事？”
杨成风坐下来拿起笔继续写辞职书：“如你所见。”
林丹十分不解。
“可是我们和百宇的文件不是这样的，那份文件怎么会有你的签字？”
杨成风边写边说：“如你所见。”
“我相信你。”林丹认真地说。
杨成风抬起头微笑：“感谢你的相信，认真的。”
“我能帮你吗？”
“暂时不能。”
小雨和圆圆正在发愁，张帆回来了，愧疚地摇摇头。
圆圆发飙：“张帆都怪你，你间接陷害了成风！”
张帆急忙堵住圆圆的口：“姑奶奶，这件事不要大吵大嚷。”
声音压下来，圆圆心不甘地对张帆的手狠咬一口，疼得他直咧嘴小声哀求：“我错了，我错了，女大侠饶命，女大侠口下留情！”
圆圆不依：“你助纣为虐。”
张帆心虚地答应：“是，是，我间接地助纣为虐，可是我也是间接地被害人，我这把破刀被人借来杀了人，还无能为力地让幕后的黑手逍遥法外，我真是罪孽深重啊。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在错误的时候碰上错误的人，接了一份错误的文件，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让正确的人错误的离开。”
圆圆撇撇嘴，他们看看小雨：“对不起，小雨，其实张帆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会这样。可是赵子茹太绝了，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母狼嘛，对丈夫的儿子这么心狠手辣。”圆圆又讽刺地说：“难不成她想学武则天只手遮天？”
张帆说：“还疑问什么，这不明摆着篡权夺位。”
圆圆瞪着眼睛小声嘀咕：“她已经是董事长了，还篡哪门子权？”
“杨成风姓杨，赵子茹姓赵，以成风的身份和能力对她来说是无形的威胁。她现在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以绝后患。”圆圆接了下来。
“就现在的情形来分析就是这样。我真不敢相信一个现代版的夺权就这么淋漓尽致地悄然发生了，还是在我的手上发生的，而我的功能却是陷害忠良！”
圆圆闻言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劈头上演一顿残酷和血腥，张帆哎呀哎呀地惨叫：“我错了，我错了……我也不想陷害他，我是忠臣，忠臣被小人出卖利用也很痛心的！”
圆圆撒手，张帆哀叹：“最毒妇人心。”
“你再说。”
张帆摆出投降的架势，双手高举在头上：“我说的不是你，是那披着人皮的母狼。”
小雨闷闷不乐。
张帆歉意地说：“他正收拾东西呢，去送送安慰安慰吧。”
小雨摇摇头。
圆圆问：“你们这两天太反常了，真没吵架么？”
小雨又摇摇头。
张帆和圆圆都难以置信小雨的反应：“小两口动手打架还盼着床头打架床尾和呢，有什么结解不开的呀，你也不像记仇的人，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执什么气，现在成风最需要你的安慰。”
小雨终于忍不住走去杨成风办公室。
杨成风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我以为你不来了。使命感又把你忽悠来了？”
“我来提醒你不要抽烟自杀。”小雨看到林丹有些不自然。林丹也有些不自然。
杨成风从容一笑：“不会了。”
小雨情不自禁走上前：“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杨成风又一笑：“江湖险恶，偶尔身不由己。”
“那些话是圆圆教我的。”
“你们俩一个鼻孔出气儿。”
三个人短暂的沉默。
最后小雨说：“我不送你了。”
杨成风点点头。林丹看着小雨离开：“你们……”
“没什么。”
可是林丹明明看出明摆着的异样来。
“这些东西还要吗？”
“不要，扔吧。”
林丹陪伴杨成风正要出盛汇门：“等一下！”有人追出来叫住他
“这是今天早上有人特意给你送来的信。”
杨成风接过信看看封面，只写着盛汇杨成风收，没邮寄信人的姓名和地址。他直接把信放在公事包里：“谢谢。”
林丹说：“成风，顺风。”
杨成风点点头笑道：“别遗憾得像生死离别是的。”
林丹难以自制地抒发自己的情感：“和你在一起工作的时光竟然这么短暂，你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上天给我们的眷待太少了，这么快就让我们依依惜别。”
她眼光闪烁，说着竟不禁给了杨成风一个紧紧地拥抱，闭上眼睛感受这份依依不舍，和不属于她的怀抱。此生也许只有这一次。
杨成风点点头向小雨所在的楼层望望，他看见了一双同样在望着他的眼睛，停顿片刻杨成风收回视线，看看盛汇的标志，它是那么璀璨。
杨成风推开林丹说：“哪天请你们哥俩吃饭。”一挥手，不像徐志摩再别康桥那般潇洒，向停车处走去，然后离开。
小雨一直站在窗前目送杨成风的离去。她的心田上长了一排酸菜，闻起来酸酸的，那是酸涩加酸醋。
“人走了，你舍不得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圆圆都替小雨遗憾：“你看咱们林副总多懂得把握时机，小心你的心上人给人家勾了去。”
小雨只剩下一声叹息。
“小雨张帆的命我都交给你了，任你处置，给你们赔罪，我们真的很抱歉。”
小雨坦然笑笑：“不要这样，会让我不好意思的。成风都不怪你们，我更不怪你们，而且本来就不怪你们。”
张帆太息说：“这是我欠你们的一份债，以后能帮的上你们的一定赴汤蹈火。”
圆圆不给脸儿：“不泡汤不点火就不错了。”
张帆尴尬地憋红了脸：“这次是意外中的意外嘛……”
杨成风回到家中，倒在床上，元气大伤，苦苦思索，麻绳般的思路在空气中不断地盘旋，翻转，反复。然后终于在思索中疲惫地睡去。
太压抑了！
小雨很郁闷，后果很严重。食不下咽，小雨跑到超市弄了好几瓶酒来，她要发泄，再不发泄她会崩溃的。
喝吧，喝着喝着就喝飘了。
哭吧，喝着喝着就喝哭了。
她要的就是这效果，最好是一醉解千愁，喝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可是，小雨想起一部电影张家辉演的《娱乐之王》，里面有一种酒叫“越饮越伤心”。
她想：她和杨成风怎么这么倒霉呀，她这么善良一个人，诚诚恳恳的，怎么就招了苏菲了？杨成风真是燧呀，再有本事有啥用，还不是给人陷害了。刚子也够背的，好好的大活人说瘸就瘸了，他怎么不骂自己呢。连分手也这么憋屈，苏菲凭啥那么不道德地威胁自己的朋友，究竟中了哪门子邪了？
小雨真是愧疚啊，害刚子瘸腿，害苏菲失恋，还对成风始乱终弃！
小雨想念杨成风，深刻地借着酒劲儿体验着什么叫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感觉像面团在体内发酵一样。
喝多了就开始罗罗索索地自言自语：“……不行，我要安慰他。”
不管三七二十一，电话打过去。
杨成风在黑暗中摸起电话，懒得睁开星星睡眼，按下接听键，一听到对面的喘气声就知道是谁，可是对方不吱声，相互就像听诊似的耐心地听着彼此的呼吸音。他终于按耐不住睁开眼睛轻声问：“怎么不说话，在听什么？”
“听你的心跳。”
“能听清吗”
“我听到你很伤心。”小雨说完忍不住吐了起来。
杨成风一个战栗，隔着电话线都能闻到一股熏人的酒气，他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换一只手握住电话：“你喝多了？”
小雨迟钝地反应着，让电话另一端僵硬了十秒钟。
杨成风感觉到好像有一阵风吹来，徐徐地送进他耳中一片柔柔弱弱地声音。
“没有，我想你了。”
接着是轻轻的抽泣，接着是微弱的哭声，接着是山洪暴发。
这一哭虽没有狂雷的轰鸣，甚至称得上是比较含蓄的泥石流，却颇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爆发力，摇晃了杨成风现成的骨架子。
“在家等我。”
杨成风条件反射地由思维运转转变成一系列肢体运动，穿衣，穿鞋，出门，开车。
十五分钟后杨成风到了小雨家，按了门铃没人开，杨成风一推门竟然没锁。走进一看，丫头穿着睡衣，披着头发坐在地上对着酒瓶子抹眼泪，醉了的脸颊像涂了腮红。再巡视一周，不远处又发现了几只酒瓶子，有两瓶还没打开。
杨成风的冠状动脉似乎拧了两圈，他走上前轻轻抚mo小雨的头：“我在这呢。”
小雨抬头看看他，一把抱住他：“对不起。”
这个拥抱让他有点失而复得的欣喜，杨成风搂着她轻声安慰道：“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我在。”
小雨把头埋在他怀里，哭过之后感觉很累，靠在他身上很安稳。
“我对你们都不够好，可是我只想你。你不知道菲菲逼我……”
小雨疲惫含糊不清地絮絮叨叨，渐渐睡着了。杨成风听不清说了什么，唯一的把“只想你”听得尤其清楚，抱起小雨放在床上，盖上被。
小雨的房子太小，除了床之外没有沙发，杨成风只好坐在凳子上无眠，喝了剩下的酒，拿起影集来看看，再看看小雨平时看的书，有些书上还有简单的读书心得。
后来杨成风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