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人呢!”他愤然甩了几下刀，骂道。
那名女子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林家遗女尚且年幼，杀之合理，不杀无妨，此事就如此吧。”
此刻，林兮玉已不见了踪影，三人见状，只好作罢，继续屠杀着林家剩眷。
这一夜，见证了林家的覆灭。
……
月夜下，两个身影重叠，在林间缓行。
少年的背上，是一位衣衫浸血，脸面皆花的落魄少女，她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少年汗淋林的后颈。
那少年本就因连夜的疾行而体力不支，加之负重，又是年幼，此时的他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况且林间地面不平，杂草丛生，行进速度愈发减缓，远远看去，就如负石之龟，缓慢异常。但他依然在咬牙坚持，仿佛背上载的，就是他的一切。
“咕…咕…”
连夜的跋涉使两人彻夜未食，现在才觉饥饿不堪。
他停下脚步，向四周扫了几眼，便是将林兮玉轻轻放下。
“我去找点吃的，你待在这别动。”少年柔声道，“你脚上还有伤。”
林兮玉眼神依然空洞，目光呆滞，此夜发生的事，令她无法在短时间内回过神来，渝冬担忧地看了看林兮玉，便三步一回头地走入了树林深处，不过他不敢走远，林兮玉现在的状况不容许他远离，因此在林兮玉周围的树丛中，总能看到少年矫健的身影。
不过片刻，沾满灰尘的渝冬捏着两把野菜和几个果子回到了林兮玉的身边。
但此时后者却只是机械地拨弄着地上的野花，毫无精气。
他走到她身旁，塞给她一个果子:“吃这个。”
林兮玉看看手中的果子，又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没办法，荒山野岭的只有这些，等以后到了京都，一定给你弄一百只烧鸡，让你吃个饱。”渝冬无奈叹道。
她再次低头，没有言语。
不过面前的问题却又是困扰着少年。
果子倒还好，野菜可难办。怕有追兵，不能生火煮熟，生野菜又不能吃，渝冬一时也是颇为头疼。
他再三思量，还是决定把这个鸡肋扔掉，当他回头企图征求林兮玉的意见时，却发现后者已然熟睡。
他不忍打扰，也悄悄走到她身旁，靠着树观察着四周——他不能放松哪怕一丝警惕。
……
一夜过。
一缕阳光打到渝冬的脸上，将他惊醒。渝冬陡然从树边弹开，心中暗暗后悔，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睡着。
不过万幸，林兮玉依然恬静地靠在树下，阳光被树叶切割得零碎，映出她白皙柔美的脸庞，以及两道未干的泪痕，莹莹泛光。
渝冬看得入了迷，那日粥棚他无暇细观林兮玉，如今才得以欣赏后者的倾城之姿。
若非林家变故，他绝无机会饱览如此潋滟。
此时此刻，他分外珍惜，竟是希望时间定格，一瞬永存。
……
但他的希冀总归只是幻想。
片刻，林兮玉美目缓缓睁开，露出如清泉般的澄澈双眸，似是将万物都化进，秋水盈转间，包蕴万媚。
凝神间，修长睫毛徐徐扇动，一滴晶莹露水泠然滴下，落在如瓷肌肤，樱唇初启，如雪中寒梅，惊艳人心，勾人魂魄。
这般姿容，天下本就鲜有，而渝冬偏偏又未见过几个女子，如今一见又是如此绝世容颜，心中震憾自是不用说。
他的目光再难移开分毫，喉中一口唾沫不禁咽下。
林兮玉发现渝冬不在身旁，便扭头寻找，未成想却撞见了渝冬那失了魂的眼神。
见他盯着自己不放，林兮玉颊边蓦然飞出几抹嫣红，扭头拨弄着身边杂草。
不想这一举动，却让她凭添一丝妩媚，令得渝冬的表情竟是渐渐肆无忌惮。
“咳咳。”林兮玉见他看得入迷，便轻咳两声。
渝冬顿时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的无礼，脸上不禁也攀上了一抹红晕。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尴尬无比，谁也不好率先开口。
自是一阵僵持。
“饿了吧？”渝冬突然记起，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未进过一餐。
他急忙从地上寻到果子捡起，用脏兮兮的衣角擦拭两下，便是走近林兮玉，将果子塞到她手中。
“这个给你。”他道。
少女接过果子，眼神迟疑地盯着手中野果，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即使饿得发昏，却也无法接受这样的食物。
“看什么，吃啊。”穷人出身的渝冬自是不懂她的苦处，急急催促。
林兮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果子，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紧闭双眼，将果子凑近唇边小咬一口。
几番咀嚼过后，却是意外地发现这野果味道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饥肠辘辘的她终是无暇顾及干净与否，大口大口啃着果子。
一旁渝冬见状，却是憨憨地笑着。
良久。
林兮玉抹了抹嘴，终于吃完。
“走吧。”渝冬红着脸走到林兮玉身边，“我背你。”
少女愣了愣，却还是顺从地攀上他的后背，如兰香气喷吐，渝冬差点没站稳。
……
半走半歇至晌午，渝冬已是筋疲力尽，正欲放下林兮玉歇息，却是听见了自背上传来的低声啜泣。
他知道，这是林兮玉的哭声。
也是她必须跨过的坎，就算自己想帮忙，却也无能为力，心头上的病，只能靠她自己。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少女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
不知过了多久。
少女泣声渐止，却依然趴在渝冬肩膀，不肯抬头。
“谢谢你。”一道细若蚊吟的低喃传来。
“嗯？”渝冬扭头回看，专心走路的他并未注意林兮玉的低声呢喃。
背上的少女缓缓摇头，从渝冬的背上跳下。
“你干什么?你的脚还没……”少年一阵焦急。
“伤好了，可以自己走，不信你看。”林兮玉大走了两步。
渝冬见她站得稳当，也没过多要求，几番思量后便默然应允，不过他还是要紧紧馋着她，以防不测。
……
两人就如此走着，既无太多动作，也无过多言语。
但少年的心中却是激动得紧，今日，林兮玉吃了他亲手摘的果子，还与他说上了话。
正儿八经的一句话。
但就是这一句话，他却是足足期待了好几天。
……
两人就如此搀着走着，遇见人家就讨些东西吃，遇不到就吃野菜野果，上顿饱，下顿饥，翻山越岭，风餐露宿。
艰难险阻，不过如此。
但就是这般困苦，却无法阻碍他们尚还轻巧的步伐，奇迹般地走入了京城的外郊。
“看呐，渝冬领着他小娘子呐!“
京郊人家渐多，慢慢便是认得了这两个小孩，施舍间倒也乐得打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