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柱是鲁南海曲县人，在县城一家货栈做经理，有一次他回家时，看见有几个小流氓正在欺负一个年轻的女乞丐，他打抱不平，上前将那几个流氓打跑了，当他得知这个女乞丐孤独无助时，他想起自己年幼丧父，家里平日只有老母在家，怪孤单的，在征询了女乞丐的意见之后，就把她带回了家。待女乞丐洗过澡，换过衣服之后，李天柱娘俩才发现，这是一个大美女呢。
女乞丐姓马，叫翠儿，从此就在李天柱家住了下来，李母把她当成自己的闺女一样对待，翠儿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称李母为娘，叫李天柱为哥。
李天柱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给家里留些过日子的钱后又就匆匆的走了，翠儿每次见到天柱，眼睛都放光，与他有着说不完的话，天柱娘是过来人，明白这小妮子是看上自己家天柱了。
娘一直也很喜欢翠儿，喜欢她的俊俏模样，喜欢她那善解人意的性格，自然也就想让翠儿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娘就去问天柱喜欢不喜欢翠儿，天柱说：“这哪行呀，翠儿是我妹子呢。”娘嗔怪道：“傻瓜，你姓李，翠儿姓马，你还真以为你们是亲兄妹呀。”天柱又说：“咱这么做，会不会让别人说是趁人之危？况且，咱还不知道人家翠儿愿不愿意呢？”这时，一直在外边听门子的翠儿一脚踏了进来，连声叫道：“我愿意，我愿意。”娘哈哈大笑，说：“好个不知羞的妮子，这种事哪有自个应允的。”翠儿顿时羞红了脸。娘见两个人都中意对方，就找人看了一个日子，准备给两人成婚。
可是还没等到那天，日本鬼子就侵入了中国，血气方刚的李天柱眼看着攻入城内的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义愤填膺，他毅然辞去了货栈经理一职，参加了抗日队伍，临行前，翠儿为了表示非李天柱不嫁的决心，就执意与李天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入洞房之后，李天柱看着娇羞的新娘，用毛笔写下了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翠儿只跟着娘识了几个字，不知道这是啥意思，李天柱就一句一句的给她解释……
李天柱走后一年内，翠儿收到过他的两封家书，一封说他因为作战勇猛被提拔为连长，一封又说他带着弟兄们打了一个大胜仗，歼敌几百人，他又被提拔为营长，翠儿每次给娘念信时，娘都很高兴。
再后来，李天柱的信就嘎然而止，是死是活家里人都不知道，翠儿几次找人打听，人家都说不知，为此，娘整天郁郁寡欢，每天都带着马扎去村前大槐树下坐定，向远处张望，目光中写满期待，她见到个外人就会问人家：“你见没见过我的天柱？”当然每次都是失望。
再说当了兵的李天柱因为骁勇善战被提拔为营长之后，又与鬼子进行了一次大的战事，结果因为敌我力量太悬殊，部队被鬼子打败了，李天柱也被鬼子擒获，成了战俘。
日军司令官山田一郎知道李天柱是国民党军的中层干部，就想从李天柱口中知道大部队的行踪，李天柱受尽了敌人的酷刑，誓死不说，山田失去了信心，就想把李天柱和那些被俘的战友一起拉出去枪毙。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鬼子只是将那些人枪毙了，却留下了李天柱，还将李天柱好吃好喝好住的软禁了起来，李天柱刚开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汉奸出的主意，这样，外边的中国人就会猜疑李天柱叛变了，所以鬼子才会善待他，果不其然，国民党中统除奸队得到了李天柱叛变的假消息，就派队员前去刺杀李天柱，自然，在鬼子的保护之下，几次李天柱都死里逃生。此后，李天柱就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投降敌人做了可耻的叛徒。
叛变之后的李天柱向日本鬼子交代了自己所在部队的一些重要情报，鬼子就在他的带领之下偷袭了部队，结果毫无防备的部队惨败，死伤了几千人，而李天柱则因为有“功”，被提拔为日伪军的团长。
这天，李天柱正在团部喝茶，忽然外边的门吱呀一声，李天柱提着枪忽的就站了起来，他自从做了汉奸之后，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除奸队来找他算账，所以在住所附近里里外外都设了岗哨，尽管这样，他还是经常心神不宁，所以听见外边有声音，就提着手枪过去看，却见原本闭的严严实实的门已经开了，李天柱往外看了一下，见几个护卫正在外边来回走动着。李天柱忙问：“你们看见有什么人进来了没有？”几个护卫摇了摇头，说：“李长官，我们一直守候在门外，没见有人来。”李天柱就关闭房门，走进屋里。
李天柱一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他先是吓了一大跳，举起枪喝问：“你是什么人？”那个女人撩起凌乱的头发，露出苍白无血色的脸儿，李天柱仔细一看，叫了起来：“翠儿，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翠儿，只见她衣服凌乱，神色恍惚，脸上蒙着一层灰尘，身体摇摇晃晃，一副极度衰弱的样子，李天柱顾不得问别的，就赶忙叫厨房做来可口的饭菜，待翠儿吃饱喝足之后，又给翠儿烧来洗澡水，让她洗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一切完毕，李天柱就把翠儿拉到怀里，听她讲述自己走后家里发生的一切。
原来，就在李天柱走后的第二年，李母因为整日思念他，终于有一天病倒了，咳血不止，翠儿请来大夫，大夫给娘诊了脉之后，摇摇头说：“旧疾复发，已入膏肓，无药可救，准备后事吧。”
几天后，娘就死去了，临死前拉住翠儿的手不肯咽气，翠儿明白娘的意思，就含泪说：“娘，你放心的去吧，我在家守着，哪里都不去，一定等到天柱哥回家。”娘这才放手西去。从此家里就剩下翠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熬日子。后来实在压抑不住思念之情，她就孤身一人前来找李天柱了。
李天柱听说娘已经去世，跪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这几年的境遇，如何被鬼子俘虏，如何被同志误会，如何投降，都哭诉了一遍，然后乞求娘还有翠儿的原谅，翠儿听罢，脸色更加苍白了，她的嘴唇哆嗦了半天，却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山田一郎要召集伪军军官开会，派伪军来通知李天柱，却见大门紧闭，里边没有任何声响，伪军们叫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就觉得事情不妙，忙踹开了大门，里边却没有发现李天柱的踪迹，伪军又找了许多李天柱常去的地方，也没见他的影子，伪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报告了山田。
山田得知翠儿昨天曾经来过这里，今天他们就一齐失踪，这件事情一定与翠儿有关，说不定他们已经逃回了老家，山田就派一队伪军开着车去李天柱的老家把他们抓回来。
那一队伪军一路颠簸，跑了几百里路，终于找到了李天柱的老家，却见这里已是一堆瓦砾，荒草丛生，没有几间像样的房子了，伪军转悠一圈，找到一个村民打听后才知道，这个村子早就在半年前就被日军轰炸了，当时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死了，问起翠儿的情况时，那个村人叹口气说：“她死的很惨，当时肚子都被炸开了，还是我给收的尸呢。”
这群伪军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脊梁骨涌起，既然人已经死了半年了，那一个去寻夫的又是什么人？几个人战战兢兢的跟着村民来到翠儿的墓前，却见上面青草茵茵，野花遍地。走近一些，他们发现坟前供桌上压着一张纸，却是新婚夜时李天柱书写得那首诗。只不过，李天柱原先写的是“自由”，已经被人改作了“正义”：生命生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正义故，两者皆可抛。
接着那个村民又如见鬼魅般得惊叫起来：“这……这墓碑是怎么回事？”原来，生存下来的村民在埋葬了遇难同胞之后，为了能有个区别，就在每一座坟前都用柏木竖一块简陋的墓碑，上面刻着遇难人的名字，翠儿的墓碑是这个村民亲手刻得，上面是“马翠儿之墓”，现在碑上却多了几个字，成了“李天柱马翠儿合葬之墓”，伪军们一听，吓得赶紧离开了这地方。
几个伪军回去之后，将这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告诉了山田，山田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事，就亲自带人去了李天柱老家，命人挖开了这座坟，一帮人七手八脚的忙活一阵，坟就被刨开了，却见里边放着一口宽大的黑漆棺材，打开棺盖一看，旁边的人目瞪口呆：李天柱与马翠儿并排躺在里边，两个人穿着结婚时的喜服，手紧紧地扣在一起，面目如生，像睡去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