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一旅已有数年,许久不与薄素素谋面,这日尘埃竟收到了远在九重天界的她的飞鹤传信。
信中写道:“尘埃可否安好?与观月殿进展不错罢?”
末尾还画着个笑得极为夸张的小人儿模样。
尘埃哑然失笑,仿佛能看见一个生动活泼的薄素素跃然于纸上。遂又回信一则:“我与殿下相安无事,勿念。素素近来可好?”
停笔,又觉意欲未尽,轻笑间又仿着她的来信,在末尾添了个哭笑不得的娃娃。
不过一日,尘埃再次收得薄素素的来信。
不同之前,此番来信长篇大论,大有滔滔不绝之态。
大意应如下:“不好不好,小姐妹命苦呢。祁阳殿那杀千刀的,三番两头地就找寻各种借口离了职位,每次都是许久以后才出现。我问他做什么去了,谁知他还一脸阴郁不耐地叫我做好本分,少管闲事。我看他脚步虚浮,面如死灰,色气不佳,肯定是跑哪里剽香窃玉、风流快活去了。这个该死的,玩忽职守便罢了,还留我一人独守他职,而且每次都说的理所当然,什么‘素素,我不在时,你也要看好家门,勿要教坏人来犯。‘这说的像我是看门狗似的。更烦的是,最近有一女仙大闹冥府,得冥府里鸡飞狗跳,冥王拿她无甚,都告上天庭了,这事儿我处理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我都这样了,祁阳殿那家伙就知道寻欢作乐,气煞我也!”
她洋洋洒洒,大篇笔墨尽是对祁阳殿的口诛笔伐,令人好笑又心疼。
随之,尘埃回了一信,意在告慰她凝神静气,莫要与祁阳殿闹得不愉快。
几日后,夙弋随末茹芸与二人会面于东海之滨,遂共入东海龙宫,面见龙王龙后。
龙王龙后受宠若惊,将两人奉为上宾,盛兴酒宴,以此恭请二人。夙弋为免二人窘迫不自在,遂以本为归省之意,恰逢观月殿二人正值闲暇,便劳烦二人以往东海,为九妹令秋卜得姻缘,父王母后可敬地主之谊,招待周到,不宜兴师动众,处处拘谨,倒也过分生分为由,劝慰了龙王龙后。
因闻来意,二老欣喜若狂,当下唤侍女招来九公主令秋。
约摸一炷香时刻,也不见下侍传报。贵客高座,全等她一人。实为难堪,龙王神色莫测,龙后坐立不安。
观月殿向来随和,并不觉烦腻,倒是为缓解龙王龙后的焦灼不安,屡屡与之攀谈。
尘埃略略走了神,想起那日他说:“想要逃过天劫,又要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确是难办。天行有道,若神以神法渡世人如何?”
她问:“神法?”
“唔,救人性命与害人性命最应避讳,直接以神法而为之,于天理不容,于世事神仙本不得插手。但凡世之人常信奉神灵,以神灵之教为行事之本。若神灵言传身教的是善意与平等,是否能从世人潜移默化,让世人感化受教?”
“诚然,此法非靠得是世人的自我约束,效果定不如使仙法那般显著,甚至整个发展过程都是缓慢曲折的。但若让世人接受了这样的意识观念,那么世上许多的不公愤恨便能杜绝,这不失为一可行之法。”
殿下的想法,不无道理,让世人意识到这样的思想,比滥用仙法,挑战天地律法更重要。可如何教诲众人,又是另一疑难......
正思索着,听得一人高呼。传令过后,殿内走进一玲珑女子。衣着黯色长衫,腕挎轻纱缎袖。灵蛇发髻,未佩珠钗,束一玄色丝绦,丝绦末端垂碧红珠玑。
腰若流纨素,肤若雪耀白。远山黛眉,含妖美目,眼波流转,熠熠生辉。唯独半张脸被软纱敛去,不览全貌风采。
来人盈盈一礼,一举一动,十分妩媚。
见女儿现身,龙王龙后面色稍霁。又急切地将其亲扶她起身,与观月殿引见:“观月殿,这便是老臣不成器的女儿。来,令秋,快快拜见观月殿,殿下可是为于你赐缘,亲临东海。此等殊荣求也求不得,还不快多谢殿下好意。”
便听她鼻间吟出一声轻笑,欠了欠身,颇为有礼道:“承蒙观月殿屈尊枉驾,令秋不胜感激。”
她话里虽有笑意,眼底却淡如清水,说话间轻抬皓腕,抚过掩却半张脸的面纱,道:“本以此面目面见殿下实为不敬,但因令秋曾遭遇不测,面目受损,委实丑陋,难入得了眼,还望殿下见谅。”
观月殿摇头以示安抚,尘埃却忍不住扼腕叹息,方才见得她眉目妖娆,定然是位美貌佳人,不料竟遭遇此等不测。天下女子莫不爱美惜颜,如此花容月貌被毁,定会是一生之痛。
令秋话锋斗转:“只是,令秋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姻缘之事,于令秋而言,便如浮云缥缈虚无,早已不做念想。怕是殿下亲自赐缘,也...无法改变。”
“混账。”她一言未止,便引得龙王拂袖怒喝:“殿下的好意,你不感激便罢,作何模样,还推三阻四,不肯笑纳?”
龙王厉声呵斥,深有动怒,令秋也不肯退让,冷目而视。两者气势汹汹,不可小觑,惊得众人一一上前劝慰。见状,观月殿笑意不减,只道:“此等小事不足挂齿,龙王与令秋公主切莫因此而动怒。”
龙王怒极难捺,终于于众人的劝慰之下,缓和了面色,借以他务之急,嘱咐夙弋尽心招待观月殿、尘埃二人后随龙后先行离去。
待众人散去,观月殿这才于令秋言道:“公主,不必深觉压力、烦闷。我此来并非为谋职权之事,实乃夙弋阿嫂所托为,若能为公主占得良缘所托,一为我之所幸。公主若是有何难言之隐不便细说,私下于我与尘埃,还请不吝赐教。”
令秋未答,目光渐欲深邃。直直地注视着观月殿,大有将之看穿之意。
“令秋...”夙弋叹了一气,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她收回放肆的目光。
蓦地,她竟捧腹大笑出声,带着质问嘲弄的语气道:“如今,连观月殿都能被你们请来作说客,我令秋何能何德?”
“令秋!不可无礼。你便将都与殿下说罢,说不准,你之所虑便能迎刃而解,也不至于忧心忡忡。”夙弋好言相劝。
令秋冷声一哼:“早已别无他法。就算是观月殿…也无能为力。阿姊,你们就此作罢吧。”
言罢,她躬身一礼后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