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乐因心恋令秋拒婚一事还是被传到了谢母耳中。谢母勃然大怒,勒令谢长乐与令秋断绝来往,甚至还亲自上京县吴家登门拜访下了聘礼,选定了良辰吉日。
期间,谢长乐被关在柴房,终日不得出。令秋原本顾及谢长乐,不便与谢母直接撕破脸面,可谢母执意不肯认她,甚至不愿见她,为了让谢长乐娶吴氏女不惜将两人生生拆散。
无可奈何,令秋只得动用仙法将谢长乐带了出来。
能再次见到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谢长乐狂喜不已,丝毫没有怀疑她如何有能力能将他直接带了出来。
“长乐,我们逃吧。”这是令秋再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
谢长乐原本春风满面,见她目光沉沉不像是玩笑,事到如今他也犹豫不决,不知该作何抉择。
令秋随即诘问:“难道你当真想留下来娶那个吴毓婳?”
谢长乐坚决地摇头,目光如炬:“今生今生,我谢长乐只愿娶你一人。”
说着他目光一转,掠过家门:“我是放心不下母亲。我若和你走了......母亲怎么办?”
是了,令秋怎么会忘了谢长乐可是个大孝子啊,平日里可是母亲说东他绝不往西的,如今为了能与她在一起,敢公然与他母亲反抗叫板,已是他做过的最忤逆大胆的事情了。
令秋咬着指尖,沉吟道:“不用担心,我给她留下银子,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最后在她的百般劝说下,谢长乐终是与她私奔了。
那段时日,他们有如一对神仙眷侣,做客人间。野鹤闲云,居无定所,本以为就此恩爱一生一世。
然而,三月后的某一日,谢长乐失魂落魄地回了住所。
“令秋......我得回去。”他捉住她的手颤栗不止,眼中全是惊慌失措。
“长乐,你怎么了?”他的表情怪异的厉害,实在是让令秋担忧,伸手替他抹了额上的薄汗:“遇上了什么事儿么?”
谢长乐唇色泛白,些许含糊其词:“集市上全是抓捕我们的通缉令。”
原是因为此事,令秋心下了然,宽慰笑道:“放心罢,他们不会抓到我们的。”
他发怔地摇着头:“是表妹她......自尽了。”
......
吴毓婳与谢长乐的婚事原本定在上月初三,这还未到成亲之日,新郎官就和别的女子私奔逃跑了。这事儿传遍了整个京县,吴家千金被穷酸书生甩了这事儿一时间不胫而走,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吴毓婳执意要嫁与谢长乐,哪知表哥为了不与她成婚,宁愿抛下家人也要随那女子逃跑,让她独自承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之祸。
“你好狠的心。”吴毓婳将自己关在闺房,醒着也好,睡着了也好,脑海里面全是令秋和谢长乐卿卿我我的画面,怎么也停不下来。
一想到他们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而她呢,却被旁人无尽的耻笑。
“吴家千金又怎样?连个穷书生都能抛弃她,看她还有谁敢娶?”
“是啊,之前世家公子踏破门也求娶不得,偏要她那穷书生表哥。结果呢......别人不要她!”
......
这样的话每时每刻都在她脑子环绕,非但如此,她甚至还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嘲讽地看着她。
这种日子痛不欲生。
“姑母为寻你日夜颠倒,空生白发。而我呢?你以为能和她白头到老,举案齐眉?今生今世,我都要你因为‘吴毓婳’而抱憾终生、不得安生。”
她坐在铜镜前,讷讷地穿上早就备好的绯红锦织大袖嫁衣,簪上冠花凤凰翎,描上修长的柳眉,点上眉心砂,抹上血色红梅唇脂,涂上凤仙蔻丹。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她笑意融融,起身甩袖旋舞,高声唱吟。
“之子于归……劳燕分飞……妾当若蒲苇,君可比磐石?”
清泪两行,白绫一尺,自悬房梁,香消玉殒。
……
再一次见到吴毓婳的时候,是在吴家的灵堂上。
这也是令秋第一次以正身面见到谢长乐的母亲、姑母以及姑父。
气氛格外焦灼。堂上之人无不双目红肿,目光里深仇大恨化作利刃直逼两人。
最先动作的是谢母,一没说话,二没表情,径直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令秋脸上。令秋尚未反应过来,只觉火辣辣的疼窜上耳根,先是嗡嗡作响,继而什么都听不见了。
被人掌掴有还是第一次,况且还是她爱人的母亲。错愕之中,已被谢长乐拦于身后,他瞳孔瞪大惊呼不止:“母亲,都是儿子的错,你为何要掌掴令秋?”
“哼,为何?要不是这贱人怂恿你私奔,你还有胆离家出走不成。长乐啊!你是被猪油蒙心了不成,要不是因为她,你表妹岂会自尽?”谢母双目怒瞪,直指令秋面上咄咄逼人:“你可看清楚,都是因为你身后女人的挑唆,你让你姑母、姑父怎么办?如今你还想要护着她?她是凶手,杀人凶手!”
她是杀人……凶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难道一切真如母亲所言,是他与她令秋害死了表妹?可他从没想过因为逃婚会让毓婳想不开自尽啊!若是早知如此,他岂会那样做呢,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场对峙,谢长乐明显拜于下风。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颓然无力,令秋绕开他,走到身前不卑不亢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小姐自戕确是意料之外,我们是有无法推托的间接责任,但伯母若是硬说是我杀了吴小姐,更是无稽之谈,混淆视听,这一点我是不会认的。”
立于棺木前的吴老爷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厉喝:“好一个无稽之谈、混淆视听。你们能逃婚,就没有想过我女儿会受尽天下人耻笑唾弃?古来身死是小,名节为大,可怜我女儿名节俱毁,走投无路悬梁自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逼死了她。”
身死是小,名节为大。令秋不是凡世之人,也从未有闻仙界有此一言。
“我理解吴老爷的心情,也很抱歉。但我们从未存害人之心。我与长乐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可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吴小姐与长乐定亲,这本不是长乐的意愿。他自小视吴小姐为妹妹,并无男女之意。正是因为拒婚不成,私奔才成了我们最后的抵抗,我们想要的不过是能在一起。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天由命么?”
“荒谬。”吴夫人哭天抢地,决眦欲裂道:“婚约一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长乐互生爱慕又如何,这亲事是我们两家定下来的,礼成之后毓婳也是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无名无份也要和我女儿争?”
说罢,她又冷笑着注视着谢长乐:“可怜我的婳儿,一心痴情付流水,都给了负心汉。来人,给我承上来,让他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