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嗝……人间美味……嗝……”东方辞顺了顺肚子,闭着眼眸,晒着太阳。
绛曲盘膝坐于枫树之下,依靠着小白的长毛,喉咙也是一动,似在压制着什么,压制到自己的脸蛋一红。
东素缺端着一方小壶走来,手中提着两个酒碗,一样一个摆在二人面前,她将壶中琼液斟上一碗,笑道:“栀子花瓣,清香回甘。”
东方辞接过酒碗饮了口花茶,含在嘴里品了品,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徒弟呀,徒弟呀,为师怎么没早点遇见你呀。”
躺着的小白嗅到了花香,正想翻身一动,却被绛曲先下手为强,他粉嘟嘟的小肉脸一鼓一缩,吹散了热气,又提起鼻子嗅了嗅,说道:“香,因淡而香,有寻香之意境。”
“徒弟呀,徒弟,你怎的会那么多的东西?”东方辞靠在一块大石上,样子十分惬意。
东素缺笑道:“流难时,没有人管你吃没吃东西,也不一定会有东西吃,饿几次也就会了,不过都是些小本事,与师父和大师相比,不过小技。”
绛曲一听“大师”和“师父”两个词,不由得咧了咧嘴,怎么听怎么别扭。
东素缺俯身坐在石阶上,当这太阳光照大地时,每个人都能沐浴到他的温暖。
东素缺十分享受这样,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太阳,也似乎是第一次喜欢太阳。
仿佛,曾经的世间只有雨和雷。又仿佛,曾经的太阳是那样烈。
“这位大师的本事为师不知道,不过为师有的是绝技,以后统统教给你。”东方辞哈哈大笑道,看来高人也喜欢听恭维。
东素缺抱着那柄长剑,拄着下巴看着山下的景色,长剑触及她的脸,叫她在这日头下敢到一丝的凉意。
忽听她微微一笑,道了声:“谢谢师父”。
绛曲听的心中翻腾,不禁怒道:“你这人,吹牛便吹牛,何必带上本座。”
“吹牛?”东方辞听了脸色一变,又哼道:“我东方辞的大名,与吹牛二字联系不上吧?可要我说与你听,我这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名号是如何赚来的?”
“嗯,今日无风,你倒是可以说说。”绛曲回敬道。
东方辞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与风何干?”
坐在一旁的东素缺“噗哧”一乐,笑道:“师父,大师是怕您风大闪了舌头。”
“你!”东方辞被他气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绛曲的身边,那张原本玉秀的脸,此时多了几分恶相,只见东方辞一指他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和尚庙的副宗主,当老子怕你不成?”
绛曲不愧为出家人,被他相激也不气恼,依旧气定神闲道:“弥弥陀,也不过是一个耍嘴皮子的牛鼻道士。”
“好好好,拿咱们试试吧。”东方辞冷笑一声,忽的抬手一招,东素缺怀中的长剑“唰”的一脱怀,倏然落进了他的手中。
长剑出鞘,东素缺也是第一次见到那剑的样子,只见九条龙纹攀附于白玉般的剑身,明明是玉却又叫人相信它的坚,明明是冷却又叫人感受到灼烧,想必,那肯定是一把神剑。
绛曲见他出剑,随手一招,腕子上的佛珠腾空而起,九颗黑珠篆刻红纹密言,俞变俞大,直将晴天照成了阴天。
二人剑拔弩张,那小白却是毫无精神,扭了扭身子继续睡着,好似见惯了这场面,又联想到这“不灵寺”的破旧,看来这二人没少过招。
一触即发之时,东素缺轻声一笑,光着脚丫抱着剑鞘走了过来,正站在了两人之间,她对着天空大笑了一声,吼的极甜,她道:“开饭了!”
此时短短的三个字,当真比什么法咒都要管用,顿时的杀机全部隐现,二人相互瞪了一眼,忽听得东方辞说道:“你先。”
绛曲倔强道:“上回就是本座先,这次该你了。”
“那好吧。”东方辞倒也痛快,随手一抛,长剑入鞘。
再看绛曲,手腕一摇,那佛珠又重新套回了手上。
一切安静的,就如同小白的鼾,声势浩大,然,无用。
“你们两位呀,今后不许这样了。”东素缺娇嗔一声,又说道:“这寺庙,哪里经的住你们呀。”
二人望了一眼四下,虽说刚刚没有动手,可那法宝之威,引来了狂风大作,吹的枫叶尽落,不禁令人可惜,看不到了秋红。
“这贼秃先动的手!”东方辞栽赃道。
绛曲冷笑道:“莫不是你生了离魂症?”
见二人又要斗嘴,东素缺连忙叫停,小手在腰间一掐,佯怒道:“今日徒儿便做回主,以后谁都不许再吵了。”
“他先吵的!”东方辞不依不饶道,惹来了东素缺的一个白眼。
东素缺倒是有法子,她也不接东方辞的话,顿时三人一兽陷入了寂然。
直到二人的气息都稳了下来,东素缺这才问道:“还吃饭不?”
“吃!”二人难得默契一次,异口同声道。
东素缺笑道:“这便对了,那咱们定下个规矩可好?”
“规矩?”东方辞一愣,接着摆摆手道:“为师近四百春秋,还从未受过规矩。”
东素缺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绛曲,绛曲微微一笑,回应道:“本座也是。”
“那这日子过不了了。”东素缺将两手一摊,补了一句:“你们打吧,打完了再吃。”
说罢,东素缺的粉足朝前一迈,朝房间走去,那佯装生气的模样,倒有几分像。
“一……二……”没等东素缺在心里数到三,只听背后的二人同时一叫。
东方辞为难道:“那徒儿你说,这规矩怎的定?”
东素缺听他松口,这才转怒为喜,回头一笑道:“好办,以前流难的时候呀,有成千上万的难民,相互之间多有厮杀争斗,为了解决这样的事,便有人想出了一个办法。”
“啥办法?”二人今天着实默契。
“办法徒儿先不说,今后再看。”东素缺一指四下,对东方辞道:“师父,今后寺里由您来打扫。”
“啥?”东方辞气结,还不等多言,便听到绛曲的哈哈大笑。
东素缺一瞪绛曲,说道:“大师自然也不能闲着,种菜挑水便由您来。”
“哈哈哈……”这回轮到东方辞大笑,笑的样子令人十分讨厌。
绛曲一散得道高僧的风度,与那耍赖的顽童无异,一蹬腿道:“这怎的能行,本座是何等身份!本座不干!”
“不行!老人常说,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便当作是修行好了,这已经很容易了,做饭砍柴还归了我呢。”东素缺见他要反悔,连忙以大道理顶了上去。
“那也不成。”
还是东方辞知他的脾气:“你是不会吧?”
绛曲本是一派之主,修为和地位均是登了峰也造了极,油然而生了一股子傲气,但同样,傲气也会凝聚为虚荣。
“呵,弥弥陀,无上佛法本座都参得透,区区小事算什么。好!便交给本座,东方辞,本座接了,你呢?”
东方辞见他答应,自己便是骑虎难下了,无奈也只好答应下来。
东素缺见自己计谋得逞,喜的直拍手,笑道:“这便对了,日子呀,这样过才对。”
“……”二人心头咯噔一声,好似坠入了什么陷阱之中。
“师父,敲这院子乱的,您先打扫着,徒儿与大师下山买些肉菜,这种菜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今日是赶不及了。”
东方辞一听,撇撇嘴道:“怎的与他一同去,这贼秃坏的很,半路再将你卖去。”后半句东方辞将东素缺拉到一边,小声诬蔑着。
绛曲耳力极好,对着东方辞连“呸”了三声。
东素缺坏笑一声,附耳对东方辞:“这样不就可以花大师的钱了?”
“……”
这山,无名,东素缺想叫它红海,因为她听东方辞说过,当到了秋,这里是红的。
这路,也无名,东素缺想叫它黄泉,因为绛曲一路都在抱怨,自己这是在走黄泉路,可惜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这城,却有名,叫南末。
东素缺听说过这里,那是在流难的路上,曾有一个人说起过,说这里的桃子又糯又甜。
“大师,咱们进城吧。”
绛曲偷偷的窝了窝脚掌,唱了一声佛号,说道:“本座一定让东方辞教你御剑,嗯,一定会的。”
城,不大,至少与东阳城比起,要小上许多,这样的小城,连太阳也不会怜惜,所赐予它的光也会少的可怜。
刚踏进城门,便被许多的桃树所遮蔽了阳光,略显的黑了些。
东素缺不禁惊讶了一声,指着一棵棵的桃树,对绛曲道:“大师快看!这些桃树好高,这些桃子好大!”
对于东素缺这般大喊大叫,绛曲先是红了脸,又看了看四下,不禁斥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稀奇,真稀奇,大师,这些桃子都随便摘吗?”东素缺先想到了这个。
绛曲有些生气,没好气道:“本座怎么会知道。”
“大师,要不你去摘些桃子吧,可别叫人看见啊。”
“……”绛曲气的着实无语,自己是何等身份,光天化日之下偷摘不要银子的桃。
东素缺见他不肯,她便将袍袖卷起,晃了晃光着脚丫,得意道:“好在我会爬树,大师,我摘给你吃!”
说罢,东素缺的玉手便抓上了身旁的桃树。
绛曲一踮脚,那小肉手穿过祖衣,一把将她拦下。
他本就粉嫩,此时羞红了脸更加明显。
“还是买吧。”
“没钱啊。”东素缺装出一副无辜之相,眨着那对空灵的大眼盯着他。
“本座有。”
“那行,听大师的。”东素缺掸了掸手,对着绛曲,撒娇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