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江水,魅影山河,黑夜白月照孤流,不做仙来只成魔。”吟唱的是一个小胖子,作一身道士打扮,但奇怪的却是,人家道士背一把剑,他的背后却是一个大铜球,离远望去,还当是一个胖子背着一个胖子。
其实说是小胖子倒也不对,那小胖子虽说生了一张少年的脸,但身高却过了七尺,说是大胖子也不为过。
站在胖子身旁的是一个瘦子,瘦到叫人怀疑他是死是活,二人年纪相仿,不过十五六岁,一声哥哥一声弟弟,不禁令人感叹造“物”弄人。
“弟弟,你饿不饿?”瘦子捂着肚子问着胖子。
此时二人沿着江边前行,看似二人极为疲倦,仿佛不吃不喝走了三天一般。
果不其然,小胖子弟弟一脸苦相道:“哥,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咱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能不饿么?”
哥哥对着弟弟的后脑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并恨声道:“那你还有气力吟诗作对?若不是你弄丢了银钱,咱俩至于饿肚子么?”
“哥,别说了……”弟弟委屈的卖了一个惨相,又撅起嘴来装着可怜,可那可怜不过片刻,却见他拱了拱鼻子。
弟弟突然大喜,一指远处,朝哥哥叫嚷道:“哥!好香呀!”
哥哥闻言一怔,也提着鼻子嗅了嗅,果然问道阵阵的鱼肉香。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疯了似的朝前跑去。
跑着跑着,只见不远处有着一团火光,火光映照着一个道士的身影。弟弟见状喜的险些流泪,拉起落后的哥哥便快步飞奔。
道士靠在一团白毛之上,惬意的吃着手中的烤鱼,只见地上满是鱼骨,粗略一数也有八九十条,真真是“尸骨堆成山”。
兄弟二人的脚步愈来愈沉,引来了道士与那白毛的侧目,只见一胖一瘦两个道士站稳了脚跟,顾不得喘息,便朝那道士说道:“道友,能……能不……能给我……们……们……兄弟俩些……些鱼吃。”
弟弟的话引的道士一怔,那道士一边望着兄弟二人,又连忙快吃了几口,将鱼骨就地一扔,摊着手道:“没啦。”
“……”
弟弟委屈的一抿嘴,哥哥却是性如烈火,不禁一拍大腿道:“你这道友,好的不讲情面!”
待哥哥说完,弟弟拉了拉他的袍角,不等哥哥说话,一个似狮子的大兽头歪了过来,凑近了兄弟二人,直将二人看的双腿发麻。
“哥……哥……是……是狻猊!凶兽狻猊!”
哥哥也是吓的直哆嗦,强压着恐惧附和道:“还……还是……白毛……毛的。”
龙生九子,五子狻猊,黑色为次,浅色为最,赤朱狻猊已经不凡,白色更为罕见。
“呵呵,小白,睡你的觉。”借着火光,那道士自地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向了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先闻声后看人,皆是一惊,不禁异口同声道:“道姑!”
东素缺一听“道姑”,不禁掐起腰来,不忿道:“道姑怎么啦!道姑怎么啦!”
“不……不怎么……”哥哥脸上一红,又朝东素缺抱了抱拳,赔罪道:“我兄弟二人多有得罪,还请道友莫怪。”
望着这两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道士,又闻哥哥致歉,她倒是洒脱的一笑,笑道:“无妨,无妨,你们……想吃鱼?”
弟弟最为老实,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朝着东素缺猛的一通点头,并露出了极为可怜又渴望的神情。
“这个好办,你们若想吃,我这便为你们抓上几条来。”
兄弟二人见她如此好说话,忙忍着饥饿唱了个稽首,施着大礼不住的道谢。
东素缺却是一摆手,笑道:“且慢,倒也不必道谢,同为道友,抓几条是应该的,只是这入秋的江水可是凉的很,若小道不慎着了凉,那得吃多少银子的药才能好呀?”
这话说的有些直白,弟弟不懂,但哥哥一定是懂了,哥哥揉了揉肚子,强挤出一抹笑来,又偷偷的瞥了一眼小白,对东素缺道:“吃鱼给银子,天经地义,可我兄弟二人不慎遗失了银钱,哪怕这鱼只有一文,也是吃不起的,所以……我们……我们还是走吧,就不多叨扰道友了。”
见哥哥要走,弟弟捂着那直叫的肥肚子,可怜巴巴的说道:“哥,三天没吃饭了,饿……”
“走吧。”哥哥拉了拉弟弟的衣袍,只想着赶紧离那白毛狻猊远远的,免得自己没吃上鱼,反倒成了人家腹中的肉。
“等等!”东素缺突然一叫,吓的兄弟二人打了一个冷颤。
东素缺说完,她自走到江边,拾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又望着江水好一阵。
那对空灵的大眼在夜幕下有了生机,站在江边,好似一下子有了四个月亮。
“嗖!”一声划过,东素缺手中的树枝脱手,正射中了江心,可说来倒是奇怪,那树枝竟然浮浮沉沉始终竖立着,也不沉也不倒。
兄弟二人看的不解,又见东素缺在拉动着什么,再一细看,原来那树枝尾端系着一条白线,待她将树枝拉到江边时,一尾不断抽动的大鲤就这样被拖上了岸。
东素缺弯腰将那大鱼一把抓在手里,问兄弟二人道:“可会烤制?”
“不会啊……”兄弟二人咽了咽口水说道。
“唉!”东素缺白了二人一眼,又拾起了一根树枝,很是娴熟的将鱼贯穿,又在鱼身上涂抹了些白绿粉末。
弟弟将头一扭,凑近到了哥哥耳边,说道:“哥,这位道姑不会是想药咱吧?”
“呸!你俩身无分文,药你俩作甚。”东素缺耳力极好,尤其是做过两回梦之后。
弟弟脸上映起了一层绯色,朝着东素缺吐了吐舌头,羞愧的笑了笑。
不出片刻,那一尾大鱼被烤的鱼皮焦脆,露出雪白的鱼肉后,东素缺又撒上一层红色的粉末,那红粉遇火后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火苗也随着窜的老高,借着火势,那鱼便好了。
“吃吧。”东素缺将鱼递了过去,弟弟一把接过烤鱼,那垂涎欲滴的样儿,似乎在青楼中常常可以见到。
弟弟咽了咽唾沫,又将鱼递给了哥哥,憨声一笑道:“哥,你先吃。”
哥哥想起了弟弟之前的话,点点头,接过鱼来狠狠的啃上一口,也顾不得鱼肉小刺,更顾不得了了的热气,狼吞虎咽般便吃下了肚。
他这吃下一口便不再多吃,而是等上片刻,这可将弟弟馋坏了,那口水打湿了道袍,将那蓝衫道袍染成了黑。
“你吃吧,弟弟。”哥哥见自己没事,又将烤鱼递给了弟弟,弟弟有些憨傻,不禁问道:“哥,你吃饱了?”
“吃饱了。”
弟弟砸吧砸吧嘴,朝着哥哥笑了笑,同时将那一对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线,又是大嘴一张,一口咬掉了鱼的大腹。
东素缺知那一条鱼怕是不够,心中虽说大呼错过了发财的好机会,可还是又打来了两尾江鱼。
“这鱼好吃吗?”东素缺烤完了鱼,慵懒的卧进了小白的爪子中,又见兄弟二人吃相有趣,不禁这样问道。
弟弟闻言猛的一阵点头,又一竖大拇指道:“这鱼的鲜便毋须多提,但说你所用的几味佐料,将这原本清淡的鱼肉进行了变化,成了一道香气扑鼻的辛口之物,着实是美味。”
“呵呵。”弟弟这话说的东素缺心里乐开了花,谁会不爱听好听的话呢。
哥哥也是附和道:“这是小道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鱼了。”
东素缺笑了笑,又问他们道:“你们是哪里的道士?”
这话一出口,哥哥与弟弟同时一顿,尤其是哥哥,眼神中划过了一丝防备之色。
他快吃了两口鱼,直到将鱼吃成了骨架,这才拍拍肚子对东素缺说道:“这位道友,我与弟弟乃是万妖观的弟子,当属邪派中人,您若是正派,又想要斩妖除魔,那我兄弟二人为报这一饭之恩,也绝不还手。”
“哥……”
“闭嘴!受人点滴,还之湖醴,师父没教过么?”哥哥见弟弟有些不愿,不禁怒视了一眼,吓的弟弟撅起嘴来,可怜这威武的弟弟,犹如……犹如小白遇见了东方辞那样。
东素缺听后不由得大为佩服,她自由流浪于市井,虽说为人……小气了些,但也是极为仗义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那具“尸骨”而拒绝东方辞。
“正派嘛……”东素缺拉了一道长音,吓的弟弟连忙按住了身旁的大铜球,忽的话音一转,她笑道:“绝对不是。”
“呼!”兄弟二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倏然,哥哥一拍脑门,懊恼道:“是了是了,正派人士又岂会豢养这等……这等凶兽。”他将“凶兽”二字咬的极轻,生怕被小白听了去。
弟弟难得灵光一次,拉着哥哥不住的说道:“既然她也豢养妖兽,莫非是主门的人?”
哥哥也反应了过来,面上不禁一喜,刚一望向东素缺时,只见她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不是邪派的人,不灵寺,不灵寺听过嘛?”
“不……不……不知道啊。”兄弟二人念叨了几遍,最后纷纷摇头。
“嘁!”东素缺朝着二人做了鬼脸,又说道:“看着吧,早晚不灵寺会是天下第一的大门派!”
兄弟二人尴尬的一笑,嘴上说着“一定一定”,心里却喊着“够呛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