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后
“师傅,我来了。”一少年在门口拘礼拜道。
“坐吧!”被称为师傅的是一年轻女子,倒看不出实际年龄,且日常也是带着面纱,一双眼眸冷冽得让人望而生畏,倒是让人不敢多想这眼眸的美。
“是。”少年从侍者手里接过琴,找了向来的地方坐了。在这里学琴的规矩,便只有他一人才能进这间房,任何人只能在外面守着,纵然他是上清国王储,却也只能这样。
他本倒是在宫内跟着乐师学琴,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听了这女子的琴,便觉得其他人都是粪土,便一定要拜了这女子为师来学琴,这女子倒也肯收他,却一不肯进宫教授,二是授琴时旁人不得在旁守着。三是不想见任何无关人。
上清王本是不愿意的,怎奈王子苦苦哀求,便派了人去查了底细,倒只是一个可怜女子罢了。又多多让些高手在外守着,又因着这白鸿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身手还是不错,故也就让他出宫学琴了。
少年照常把昨日功课弹奏一遍,女子以手支头,静静地看,静静地听着。
“心绪不宁,没有了旨趣。”一曲毕,女子微皱了眉,语气虽不是严厉,但是也有些不满了。
“对不起师傅,我,我没办法静下心来。”少年低了头,甚是沮丧地说道。
“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放不下?”女子语气稍微温和了些。
“灰羽国和水穆国的联军又来了,如今已经到了边境。五年前一战,我上清虽然抵住了两国的入侵,但是损失惨重,民生到如今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一战,上清民凋资乏,不知道能不能再守住了!”少年神情甚是哀伤。
女子垂下了眼睑,却没有答话。
“师傅,你说这个水穆王为什么就和我们上清那么势不两立呢?自从他登基后,两国之间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过。我听说他水穆国力也耗损得厉害,也有许多人反战,他为何就如此一意孤行呢?”少年自言自语道。
女子还是没有答话,却起身拿过少年的琴,弹奏起来。
“是,师傅,弟子知错了。”一曲毕,少年起身拜道。
“说说看。”女子言道。
“我心定也好,不定也好,该来的还是要来。心浮气躁,则不战已败。”
“再试试。”女子面纱后的脸庞微微扬起了笑容,只是语气仍甚是平静。
少年再试,倒果真好了许多,几曲下来,心已然静了。
一日课程时间到了,少年起身行礼道:“师傅辛苦了,我们明日见。”
女子也起了身,微微点了个头,仍然如往常一般目送他离去。可是此次,少年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说道:“师傅,我知道师傅向来不喜这些纷扰,从来不对时局多说一个字,但是我还是很好奇,您究竟怎么看待这些战争?”
女子定睛看了看少年,沉叹一声,言道:“因果自有报。”
少年不禁愕然,待想再细问时,女子已经转身,少年只得领了侍卫,离开这里回王宫去了。
一时到了王宫,自得先去见过父亲,便没有直接回自己住的疏横殿,而是前往岚风宫,其实他挺不明白了,岚风宫离清心正殿这么远,为什么父王却偏偏选择那里,也不嫌每日里奔波劳烦。
“父王。”
“回来了!”白诺见白鸿回来,便放了手中的书,问道,“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白鸿见父亲甚是气定神闲,还能平心静气地看着书,心内倒更是为自己的毛躁愧疚了,便言道:“今日孩儿明白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应当平心静气。“
白诺笑了,言道:“你这个师傅倒是不简单!“
“是的,孩儿也觉得师傅甚是了不起。今日我问她对于这些年的三国之战有什么看法,她回说ˋ因果自有报ˊ,我觉得师傅看事情似乎超出常人目光。“白鸿甚是有些崇拜地说道。
“因果自有报……“白诺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倒陷入了沉思,这个女子他查到的消息是:本是边境凤池城一个乐师的女儿,五年前凤池成为战场,女子父母双亡,随逃难人群来到王都,后被这水韵乐坊的店长收留,在乐坊内弹琴以养自身。
“那串手链你是否一直都带在身上?“白诺问道。
“是一直都带着,片刻不敢离身。“白鸿有些讶然,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最近可有异常?“
“没有。“白鸿有些丧气了。
“因果自有报,因果自有报……“白诺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嘴里却还是念念有词。
“父王,怎么了?“白鸿终于还是发现了些异常。
“无事,只是你跟着这个师傅学琴也有两年了,为父还未见过,明日我与你一起去水韵月坊吧。“
“可是……“白鸿正待要说说与师傅的约定,可是父亲微皱了眉头,又陷入了思考,便也就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日,白诺果真早早散了朝会,换了常服,与白鸿一同前往水韵乐坊。
“师傅,我来了。“白鸿仍然是进门便拜道。
女子却没有说话,而是望着窗外出神。
“师傅,我来了。“白鸿再拜道,身子躬得更低了,语气也更恭敬了。
“进来吧,今日你特地带来的那个人也一起进来吧。“女子长叹了一声。
白鸿倒是一愣,没想到她并没有看向门口,竟然就已经知道了父王今日和自己一起来的。白诺倒是已经踏步进去了,径直朝女子走去,神情有些激动,脚步却越来越迟疑,终究在离女子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女子看着窗外,白诺看着女子,白鸿看着二人,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异常。
女子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子,脸上浅浅一笑,对白诺说道:“好久不见。“
白诺眉眼里顿时只有了高兴和欣喜,急走了几步,一把把女子抱在怀内,激动得语气也有些颤抖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傻,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的。……“
白鸿惊得脑内顿时空白了,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很希望父王能够找一个女子相伴,不再形单影只,孤寂度日,但是这些年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入了父亲的眼,更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
他们是旧识!白鸿脑内猛然闪过。那么是谁呢?会是……?白鸿的眼眸不禁溢满了喜色,很是想马上问个清楚,但是他一向恭谨有礼,便强压了自己的兴奋,只是在一旁等着。
水灵儿微微皱了眉头,但是没有推开白诺,这么多年了,白诺的专一和重情确实很让她讶异,但是,她还是迈不开那个错误的开始。
数声鸟叫,让水灵儿不觉推开了白诺,朝窗外的天空看去。却不过几眼,便又转身回来了,招呼二人坐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坐定,白诺还是有些激动。
“挺好。”水灵儿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这些年,你还是不想见我么?如果我今天不来见你,你是否打算永远也不再见我?”水灵儿的疏离,让白诺的激动顿时被冻了起来,这才想起,两人其实没有那么好,其实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语气里便甚有些伤感了。
“不会,你今日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了。”水灵儿浅浅一笑,神情温和了些。
“真的?你是准备和我们回宫了?那太好!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够团聚了。”白诺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白鸿一时望望这个,一时望望那个,到此时,他算是明白了,心内既是高兴,却又更是迷惑,但是他还是没有多嘴。
听到“一家三口”水灵儿的神色暗了暗,却还是平静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找你是有事相商。”
白诺一愣,脸上闪过一抹苦楚,忙低了头,随手端了手边的茶,连连喝了几口,再抬头时,却也是风平浪静了,言道:“什么事?”
“我听说,千年前,三国之地都属于云峰国,这个国家为了抵制隐地人,当时的国师,在这里布了一个很大的守护阵,对吗?”
“是,只是这个阵靠吸取人的寿命来维持,所以没有持续多久,各色反对的人就烽烟四起,最终云峰亡国,从此三国鼎立。”
“我希望你们能够停止战争,重开此阵。”水灵儿看着白诺,非常认真地说道。
白诺又是一愣,但是低头一想,问道:“隐族到底出什么事了?”
“摇天可能就要临世了!”水灵儿垂了眼睑,甚是无奈地说道。
“隐族一切都准备好,就要唤醒明灵了?”白诺甚是吃惊地问道,可是这些年,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隐族人的消息,守在结界附近的探子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出来,怎么,怎么……
“我只能说,摇天可能就要出世了,我建议你们停止战争,重开守护阵。”水灵儿轻说道。
白诺沉默了,思虑良久,言道:“如今,战与不战,都不是我能够决定。我愿意相信你,可以三国重结联盟。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