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轻薄之举,凉婵一惊之下急欲向后闪躲,却被他一把揽住腰肢,退避不及,眸光逐渐透出惊恐,两颊不觉泛起潮红,一颗心剧烈不安的跳动起来,惊颤道:“你……你要做什么!”
纹蝶看她这般模样着实触动心弦,却故作三分邪恶表情:“躲?你能躲到哪里去?”
凉婵怯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纹蝶见她显然吓得不轻,忽然松开手,坐正身子,轻笑道:“看把你吓的,我跟你闹着玩的。”
凉婵急忙把椅子朝后挪了三尺,坐得离他远远的,不免感觉此人轻浮顽劣,且性格阴晴不定,生怕他真一言不合对自己动粗,闷声呢喃道:“果真是不折不扣的玉面小阎王,又骄纵,又霸道,又爱作弄人……”
纹蝶见状哑然失笑:“离我那么远,我能吃了你不成?”
凉婵哪里还敢靠近他半分,犹自怀着一丝疑虑,试探道:“你是不是也认为那本内功心法在我身上?”
纹蝶心念一动,忽然看向叠放在床角她换下的那身衣裳,明锐的目光停留片刻,脑中灵光一闪,即刻起身走到床畔,拿起她的嫁衣展开来一看究竟,欲从这上面找寻线索,却不想,一团红彤彤的绣布从里面掉了出来,拾起一看,竟是女儿家最私密最羞涩的贴身衣物,犹自散发着淡淡清香。
凉婵见状花容失色,口中溢出一声惊呼,一把夺过来紧紧的藏在怀里,背过身子羞怯得满面红透,吃吃道:“你……你不要过来……”
纹蝶也觉得有些尴尬,一双手好似无处安放,干涩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气氛显得有些微妙,有一丝暧昧的味道,彼此无言以对,一时陷入尴尬的境地。
纹蝶一门心思盯着嫁衣,研究了半晌,无奈一时半会儿真看不出端倪,不过也就是一件精致绝伦,价值不菲的衣裳而已,心中疑惑始终未能解开,神思一转之隙,见凉婵还在那边杵着,有几分好笑:“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凉婵低首摆弄着衣角,缓缓转过身,颊间的潮红已消退了些,只剩淡淡的、莹润的、少女的粉红色。
纹蝶瞧她的样子很是心动,心道如此可爱的姑娘,那夜琅城主怕是没这个福分,无意间发现自己对她竟有几分喜欢,情不自禁笑了笑。
凉婵以为他在取笑自己,闷声道:“有那么好笑么……”
纹蝶道:“我在想,你嫁给赵越亭那个混蛋实在是可惜了。”
凉婵不明道:“赵越亭?是夜琅城的城主?”
纹蝶感到奇怪:“怎么,你连自己夫家叫什么你都不知道。”
凉婵摇摇头道:“我与他素未谋面,本就素不相识,是被迫出嫁。”
纹蝶道:“我想也是。”忽而眉峰微挑,目露三分狡黠,轻笑道:“看来你这凉婵公主,也不怎么受宠,你父王竟然把你当成了私通夜琅城的工具。”
凉婵沉默片刻,脸色渐而阴沉,闷声道:“他不是我的父王。”
纹蝶饶有兴趣瞧着她,重复道:“他不是你的父王?你不是凉婵公主?”
凉婵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
纹蝶听来有些费解,一双修长的剑眉微微颦蹙,不解道:“你不是公主,冒名顶替凉婵公主出嫁?”心下不禁暗忖:想来也是极有可能,或许这本就是霸王的设计。
凉婵轻叹道:“你不要瞎猜了,其实我……我……”
纹蝶见她神色凝重,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到底怎么回事?”
凉婵道:“其实我,我是霸王的义女。”
“义女?”纹蝶被他勾起三分兴趣,感觉这计划之中悬疑越来越深奥。
凉婵道:“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
纹蝶道:“愿闻其详。”
凉婵望着一缕檀香,眼波亦如轻烟幽荡,思绪也回到悠远的曾经:“这要追溯到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在西境地处东南一带的蔚原,有个和平而质朴的小村庄,这里居住了一户人家,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儿时的凉婵,和她的祖母,一家四口本过着平凡、安逸、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切发生了惊天覆地的改变。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一树梨花伫立在院落中,树荫下,凉婵的祖母坐在藤椅上陪着小凉婵背诵诗赋,看着孙女乖巧伶俐的模样,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母亲坐着板凳洗衣,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纠正女儿背诗的错误。
原本宁静祥和的一幕,却因村中传来的一声声打砸掠夺的巨响,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而打破。
“放下我的孩子,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求求你们,不要抓走我的女儿……”
诸如此类的哭喊声源源不断,听来格外凄惨,痛击人心。
凉婵的母亲即刻丢下手中杂活,跑到大门前探视村里发生的一切。
一群强盗闯入村庄,挨家挨户的搜刮,凡事有幼女的人家,女儿全被强抢了去,他们的父母倒在地上,反抗中被这群残暴之徒砍得鲜血淋漓,更有甚被一刀斩杀,顷刻间,血腥弥漫,横尸遍地,满目疮痍。
凉婵的母亲心胆俱裂,疾步奔入院中,抱起小凉婵冲进厨房,把她藏进米缸之中。
“娘……”小凉婵一双纯澈的眼瞳充满恐惧,这一声呼唤惹得母亲泪眼朦胧。
“婵儿乖,藏在里面,千万千万不要出声……”母亲焦急的话语满含哭腔,悲痛的神色令人心碎。
恰时,那群残暴之徒闯入了凉婵家的庭院,祖母张开双臂挡住众人去路,嘶声大喊:“你们进来做什么!”
“滚开!”为首之人一声怒骂,抬脚将她踢到在地。
祖母到底是寻常妇女,如何挨得住这一脚之力,当即抱着肚子痛得昏死过去。
“给我搜!”为首之人一声暴喝,家中瞬间被翻得满目狼藉。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凉婵的母亲有意无意的挡在厨房门口。
那人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威胁道:“臭婆娘,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把孩子交出来。”
“孩子?我们家没有孩子。”母亲故作镇定,一颗心已将跳出喉咙。
”没有孩子?”另一人质疑道:“那你这盆里洗的是什么!”一脚踢翻了洗衣盆,水洒了一地,女孩儿的衣物赫然散落在地上。
母亲惨然失色,不想露出破绽,然而紧急关头哪里记得收起衣盆,惊骇之际说不出话来。
“滚开。”为首之人轻轻一抛,便将她扔出去好远,重重的跌在地上,向着厨房扬了扬首:“进去搜。”
不久,一人咯咯的笑道:“老大,找到了。”阴森的笑声在屋内回荡不绝,猥琐的样貌看上去凶神恶煞,正提着小凉婵,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母亲眼看着女儿落入恶人之手,看着她哭得声嘶力竭,恐惧无助的样子,一颗心早已破碎,泪水淹没了面容,浑身剧痛已然麻木,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小凉婵被恶人钳在手里,临出门,回眸望了母亲最后一眼,从此生离死别,天人永隔……
听到这里,纹蝶早已面如沉水,不想她儿时的经历竟与自己如此相似,霎时间,一场杀戮不断在眼前回荡,那些面目可憎的凶徒,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还有那个死里逃生而父母双亡的孩子……苍天泣泪,惨绝人寰!刀剑的铮鏦湮入天际的悲鸣,交织成一段永无止境的伤篇。
“我没想到,那一日,竟是我和娘亲见的最后一面。”凉婵黯然低语,双眸因悲伤而黯淡失神,却又因愤恨而凝聚着阴郁的寒光。
纹蝶默然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如针刺扎在自己心上,联想到儿时父母惨死的局面,一双紧握的手青筋暴起,骨节苍白:“后来呢?”
凉婵道:“后来,我便被带回了降临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