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凌潇月还没收回了停驻在翠烟身上的目光,那双眸如两弯冷月,打量着那身着单薄素衣的娇弱女子。
“这倒像是丹阳派的新弟子?”
挽歌纳闷又敬佩的小情绪从心头涌上眉梢。翠烟姑娘刚到丹阳才几天,这么快就声名远扬了吗,连凌潇月这样的厉害人物都认识她了?
“丹阳弟子柳翠烟,见过侠女,谢侠女救命之恩。”
翠烟听见有人提起自己,也低着眉,小家碧玉一般,微微低身,施了个礼。
“不敢当,柳姑娘莫要客气。”
凌潇月说得客气,但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这三个人可有可无地客套了一番之后,挽歌认为还有必要煮酒论英雄,来谢过凌姑娘的出手相救。
不过,请人吃饭,还是要考虑自身经济条件的,挽歌悄悄捏了捏腰包的银子,除去买宅子的,应该还有些剩余,挽歌心中暗喜,便决心大方一回,找个酒楼尽地主之谊。
希望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三昧真火扫兴又要命了。
至于韩哥哥的冰糖葫芦,自己已经在闺房留下字条,希望,不会给大家带来太多麻烦。
凌潇月似乎有所顾虑,但还是点点头,愿意一同前往。
翠烟也不知是太久没进过城,还是对刚才的恶霸欺凌心有余悸,区区几步路走得小心翼翼,凌潇月倒是从容许多,远远看去俨然一位翩翩少年。
“几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小二殷勤地给三人倒上茶,袅袅茶香像一件薄纱为三人格挡出一片虚幻仙界。
“什么菜最好,尽管端上来就是了。”兜里有钱就是好,挽歌果然发现豪爽的诸多好处。
小二乐滋滋地领命而去。
“凌姑娘此次进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凌潇月自顾自斟着茶,
“无事。”
“啊?”
凌潇月这样一回答,挽歌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挽歌提着一口气,笑得极不自然
“也好。那,翠烟姑娘是独自一人来京都吗?”
挽歌也觉得直接打听人家自己个儿的事儿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话题就只能是这样展开的。
好在,和高冷的凌潇月相比,翠烟似乎竭尽全力想给挽歌面子,但是这柳翠烟一定是之前元气大伤还没痊愈。说起话来还是细声细气的。
“掌门,令我随三师兄前去方丈仙山拜谒。恰巧路过京都。我有个姑母在京都做事,我本是借这次出行来拜见姑姑,便请三师兄先行,我暂时留在此处几日,赶在拜谒之时和师兄在东海汇合,不想碰见歹人,幸得两位姑娘相助。才得以脱险。还谢过二位。”
翠烟这么一说,挽歌倒是想起来了,这丹阳山确实有这样的传统,每年暮秋初冬之时,都要到东海附近拜谒方丈诸仙,虽然,年年都是无功而返,大家连神仙的影子都未曾见过,便灰头土脸赶回来了,但这丝毫不能浇灭爹爹的澎湃热情和他近乎病态的执念。
不过就是有一点,那就是爹爹和娘亲从不亲自去,这样在挽歌看起来丢人现眼的事情,通常是被吩咐给师兄们去做的。按照爹爹的说法,谁能看见方丈诸仙,谁就是有仙缘,有了仙缘,便是不勤加修炼,离成仙也就不远了。
显然,大家都没有这样偷懒的好资历,尤其是顾里,据他自己所说,他年年跟着一起去,平日里那眼睛灵得很,可一到关键时刻,那眼睛都瞪得肿起来了,还是什么也看不着。就连海面上漂来的鱼群是什么色儿的,他都分辨不出。
“你这样废物,还去干什么?”
“供果挺好吃的,放在海边我怕浪费,就又藏起来,偷偷吃了一天呢。”
挽歌无言以对的同时,又突然庆幸,方丈诸仙从不肯卖面子,不然,顾里现在是人,还是东海里的一条咸鱼,真就说不准了。
连给仙人的供果都敢吃,这样的人,挽歌着实佩服。
“这样说来,顾里师兄现在已经吃供果,不是,已经快到东海了?”
“算来,也应该到了。掌门说,今年丹阳拜谒仙人,就定在冬至那日,我也准备明日启程,应该是正好赶得上仪式。”
“冬至?”挽歌的指尖不经意敲打着茶盏
已经要冬至了?这日子过得真快,看来和小师父告别,已有半月有余了。
冬至,寒冬将至,不知陀山寺,会不会冷?
“柳姑娘的姑母,在这京都,是做什么的?”凌潇月已经倒了第三杯茶,那淡茶顺着壶嘴,勾勒出优雅的曲线,便又聚在杯中,凝成了三分淡香,七分清苦。
柳翠烟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答话,便看见门口闪过几个身影,翠烟那惶恐的神色便在脸上浮现出来。
挽歌发现她脸色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头也跟着一紧。
得,又是陈家的那个千年祸害。
凌潇月早就余光瞥见那个家伙,可她自顾自品着茶,视若无睹。挽歌别过脸,这节骨眼,还是别让这几个东西看见为好。
那陈少爷领着几个酒囊饭袋,那张脸从里到外透着绿,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就这样,嘴上还硬着呢。
“小二,磨磨蹭蹭的,要死吗?还不快快上酒,你们这群废物,今天居然在一个丫头片子手底下吃了亏,真是晦气。本少爷简直白养活你们了!”
陈少爷领着那些废物,偏偏好死不死坐在挽歌附近。
还恰好在门边。
“少爷,您消消气。”小二讨好一般捧来了店里最好的酒。
“陈少爷您在整个京都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您可是少年才俊,名满皇城,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您啊?”
陈少爷一杯烈酒下肚,胆子也跟着喝了出来,再加上店小二不负责任的一通瞎捧,陈少爷果真飘飘然,那牛皮吹出来底气更足了。
“哼,区区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爷今天是心情好,放她们一马,下次要是再被小爷我撞见,她们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小爷我非得把她们剁碎了喂狗吃,还绝世侠女,我呸!依本少爷看,把侠女去了,本少爷让她绝世。哈哈哈......”
陈少爷一时说得高兴,手里的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咣一声,挽歌的心都跟着七上八下的。心里也暗骂道:
“你小子等着,要不是怕我舅舅摊上事儿,我非得现在就让你学会做人。”
“小的这才听明白,原来是陛下前几天封的绝世侠女惹到了咱们少爷,这唐将军的外甥女可听说在丹阳学过半年本事,会了点儿旁门左道,不然,也不能出手就收了猫妖,还给太后皇后双双拉下水啊。”
挽歌突然觉得自己来这个该死的酒楼实在是个天大的错误。莫谈国事,不应该是一个酒馆最基本的素质吗?为什么这个店小二忙着上菜,还这样欠欠地说着这些有的没的?
“哼,就她,自己是人是妖还说不准呢,还降什么妖。小爷我今个儿就看见那个丫头片子和一个道姑有往来,等小爷逮到她们,一并审审,请国师用照妖镜,给那个侠女好好照一照。可别让她露出狐狸尾巴了。”
“少爷既然想验一验,找一件事让许小姐看看,这样一试,她是人是妖,不就大白于天下了。”
小二接着伏在陈少爷耳边窃窃私语,那少爷脸上又是一阵奸笑。
“好主意,有了你这条妙计,我定当让她们碎尸万段。”
挽歌现在只想一巴掌抡到那些好事者脸上,凌潇月也看出了挽歌脸上的风云突变,她轻轻放下茶盏,眼波流转,暗示挽歌平心静气。
翠烟可没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早就抖得跟筛糠似的她,也许是看见了那几个恶霸本就惊心,那家伙还非要吹着些个不着边际的牛皮,也许是想起那日南安殿的血茶,还心有余悸,她的手跟着抖了两下,又极为巧合地打翻了茶盏,一声脆响,那飞溅的茶水,在地上蜿蜒出一朵妖艳的花。
“谁?敢扰了我家少爷的雅兴!”那动静过于张扬,不出意料惹到了那几位。
挽歌那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咯咯作响,这翠烟姑娘怎么比自己还能惹麻烦?
那陈少爷眯着眼睛,循声望去,瞧了个明白,也忘了刚才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只是冷冷笑道
“呦,原来是你们三个,本少爷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