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人类逐渐喜欢上糜烂的夜生活,但不代表喜欢黑夜中生活,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光。
失去火光的庇护,威尔逊觉得自己直接掉进黑暗,天上也无一丝星光,无处可视,无处立足,无处容身。明明自己未移动一步,却有种世界在疯狂旋转感觉,双脚根本无法支撑住自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旅行笔记竟然是真的,这里是一个疯狂世界。”
轻微摔痛也激活了威尔逊的求生意识。一时无法站立,威尔逊只能双手向四周摸索,期望能找个支撑物。指尖一颤,是一根玉润圆滑的细棍,令威尔逊精神一震。是手杖,此时一根方便行走的手杖是再好不过的慰藉。
有了支撑,威尔逊暂时摆脱了双腿虚弱问题,勉强站立,可是眼前依旧一抹黑。好在作为大胆的疯狂科学家,经常在爆炸和爆炸边缘徘徊的他,已经练就一副远超常人的镇定能力。
当前,最好赶紧远离此地。那诡异的掐火手跟拽自己陷入深渊的黑影简直如同一辙,威尔逊可不认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
威尔逊凭借科学家过人的记忆力,感受火堆余温方向,短暂判别出自身的东南西北,向逃离森林方向移动,记忆中那里是一片平地,在黑夜中行走,至少不会被树枝草木绊倒或刮伤。
还未迈出两三步,撕裂灵魂的低语开始逐渐由远及近,声音也越来越高昂,尖锐。威尔逊双目圆睁,想竭力看清这恐怖尖叫来自何方,所谓何物,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黑夜的伪装。
此时,他认命的想起亡者的警告:小心黑夜。
Duang的一声,一阵大力袭来,威尔逊感受到胸腔被巨锤撞击,至少三四根肋骨凹陷,顿时皮肉皱裂,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落一地。
威尔逊完全不知道袭击来自何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硬接重击的确导致承受更多伤痛,而顺势躺倒则能缓解伤势。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一旦倒下,就很可能再无站起来的勇气。
威尔逊一只手捂住胸口,尽力缓解疼痛,一只手死死抓住手杖,半边身体重量全部依靠在手杖,一旦黑夜中失去它,威尔逊只能坐以待毙。
第二次袭击远没有想象中的连绵不绝。甚至连尖啸声都戛然而止。
也许攻击我的不是一种生物。威尔逊想起那堪称诡异的掐火手,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生物的气味,体温,和移动声响。
这倒是一个喜忧参半的信息,糟糕的是他需要提防的是未知的力量——甚至是超自然的,但至少不用面对有敌意生物的连绵不绝袭击,这还有一丝丝绝境求生的缓冲。
顾不得伤势的加重,威尔逊努力快步走起来,虽然没有明确的前进目标,但远离此地就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尖啸久久未至,但耳畔却萦绕着数不清的呓语,仿佛将脑袋反反复复蹂躏,又东拉西扯成几瓣,这是恶魔的低吟,这是堕落的秽语。
威尔逊很想捂住耳朵,却没有多余的手去做。强忍着脑鸣耳痛,一步步往前赶去。
突然前方闪过一团柔和的亮光,晃晃悠悠,梦幻的像小天使提着灯笼迎接他前往天堂。
这一天的光怪陆离的遭遇,从未让威尔逊如现在这般喜极而泣,前方亮光可能是跟他同病相怜的旅人,流浪者的篝火。在陌生的环境里能遇到同类,这是莫大的幸运,威尔逊终于感受到一丝生的希望。
加快步伐,恨不得飞奔过去,然而脑鸣更甚同时,梦魇般令人胆战心惊的尖啸再一次点燃威尔逊内心的恐惧。
我不能死在这,绝不。没有任何冠冕堂皇活下去的理由和抱负,不是为荣誉而活,也不是为财富地位,仅仅是因为前方出现了光亮,让他这个溺水者抓住一丝希望,活下去的本能让他顾不得认清自己手中紧紧攥住的是一根稻草,或者看到的只会是一团萤火虫。
等他拼劲全力在梦魇尖啸袭击前赶到火光处,才认清,那仅仅是一团能发出超级光亮的萤火虫。
常言道,上帝关上一扇门,却会打开一扇窗。
现实给威尔逊以当头棒喝,却也免除了梦魇袭击。在他踏入萤火虫光亮时,尖啸如有忌惮,只能不甘转化为怒吼,退避三舍,蛰伏潜藏。
人生最怕大起大落。几次死里逃生,看见希望又破灭,差点逼得这位大胆的疯狂科学家精神分裂,失常,再坚硬的钢铁也经不住来回折弯。
在后来的回忆中,他是这样描述道:我从没有如此的强烈,希望那一天从我人生中永远删除,我真的受够了。
想要回忆,也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谈论回忆的资本。
生活就是那么扯淡,从不给弱者喘息机会,最爱在别人被绊倒时,从后面冲上来再狠狠踹两脚。
祸不单行,不给威尔逊感伤的时间,受到惊吓的萤火虫,纷纷逃窜,丝毫不去可怜这个失意落魄的流浪者。
聚攥一起的光明渐渐暗淡,黑夜气势汹汹围拢上来,潜伏的梦魇也步步紧逼。
精疲力竭的威尔逊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上,已经开始心灰意冷,既没有多余的体力支撑他赶在黑夜彻底围拢前,赶到下一处萤火,也没有更多的信念让自己站起来,正如之前所讲,倒下,再站起来,需要的是大无畏的勇气和信念。
“我再也不能承受任何一次袭击了。”威尔逊绝望的想。
“如果这个世界有奇迹,就让奇迹拯救我吧!我已经尽力了。”
威尔逊躺倒在地面上,闭合双眼,等待黑暗的吞噬,等待奇迹的施舍。
……
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任何祝福。
威尔逊模模糊糊来到一片白亮之地,周围一切明晃晃刺眼。他想跑,去追逐光亮尽头,却怎么也迈不动双腿,定睛一看,双腿竟然不见了。急忙伸出手去摸腿,却见呼过来一扇翅膀。这是谁的翅膀?威尔逊满脑奇奇怪怪的问号。
感受自己的身躯,往下只看到圆滚滚的节腹。
这不是昆虫吗?威尔逊大惊失色。他想跑,却本能挥舞双臂,身体逐渐轻盈,大地开始远离,花朵,野草微微缩小。我变成了一只昆虫?蝴蝶?
威尔逊很快适应了新身躯,掌握飞行基本技巧。
也许我本来就是一只蝴蝶,之前被黑夜追逐,只是我做得一个梦,梦见自己作为一个孤独的人被追杀的经历。
现在我不将孤独,因为周围都是我的同伴。威尔逊煽动翅膀,找到一大片花田,花田里数以千计的蝴蝶争相翩舞,还有几只蝴蝶主动过来,围着威尔逊蹁跹。威尔逊谢绝了几位蝴蝶小姐的好意,急忙忙趴到一朵鲜花上采蜜,他感觉到自己快饿死了,仿佛化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吸食了诸多花蜜,终于有了一丝丝饱意。躺在一朵黄蕊花朵上,悠闲晒晒太阳,饿了舔舐花蜜,舒爽自在。
此间化蝶乐,不思作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