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场景不变,镜头切换。
阿楚面色苍白,神情黯然,对着闪耀的红烛一个人自语。她自语了许久,仿佛陷入了魔怔。
我不知道她具体都说了什么,只是见她说完,我心有所感,也变得很沉重。
记忆里,她仿佛心血来潮,给我讲诉了她自己的坎坷而痛苦的爱情经历:夏荷有雨,蜻蜓戏水;他负了她,带走了她。山木有枝,秋去冬来,她始终还念着他……
于是这一天,我出现了。
我是那个“他”吗?
阿楚说:“你真的很像他。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可你的出现已经足够使我开心。”
原来,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发光发亮的大灯泡,亏我之前还嘲笑、戏谑小白,真傻!
“那,你还相信爱情吗?”这话很明显是问阿楚,却也是在问自己。
“我不知道。但从那以后,我便不再叫‘阿楚’,我给自己改换了个名字——香甜。香酥甜口,人人都喜欢。”阿楚惨然一笑,眸子里倒映的火光一颤。
闻言,我心一痛。
“阿楚……”我想饱含深情地喊一下她的名字,可是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力气,又仿佛没有了勇气。
那一刻,我觉得并不存在所谓“他”,是我自己辜负了她——阿楚。甚至,我很荒唐地想:千年之前我辜负了这样一个痴情女子,于是千年以后,子秋很早就抛下了我……
一切,是巧合,还是定数?或者,是延缓千年的劫数?世人都说劫数难逃,并不是说,不信、不屑所谓劫数的人就可以避免,甚至没有劫数。
那是自欺欺人,愚蠢而已。
我心感慨万千,环视左右,目光落到了小白身上。作为一名实实在在的旁听者,期间他一言不发。但从他此刻微微握紧的拳头,以及阴郁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多少也是心中不能平静的。
下意识地想到他可是骚气文人,尤善辞令,当年——就是此番游山玩水以后,入朝进宫,还给杨贵妃作诗,以表达彰显她的雍容华贵,于是我就对他说:“小白,你也被她的爱情故事感动了吗?”
小白微微看我一眼,良久,松了口气,道:“感动谈不上,只是说,有所触动罢了。”
我很能理解他的说辞,也顿时觉得有理。只有相同或类似经历的人才会感动,因为彼此都有过那段遭遇,便很容易引起共鸣。
而如同小白那样,由于完全没有走过这条路,单只靠头脑想象,确无法做到切实的感同身受,所以闻之只能触动心弦。
我对小白说:“你看,先前我们诗词歌赋已经交流的足够多,总是你侃侃而谈我沉默。我知道你诗词造诣不在剑术之下,期间我也跟你讲了什么叫‘现代诗歌’,所以此时此刻,你能够看在哥哥的薄面上,也看在阿楚苦苦痴心的情分上,作一首……”
“你想让我为她作一首现代诗歌?”
“额,是的,最好格式、语气稍近古风。毕竟,我们都听了她的故事……”
“现代诗是头一回听你说的,你应该比我更有天赋才是。”
“我还是对酒比较有天赋……”
接下来是沉默,我不知道小白心中所想,只见他一直望着阿楚,眼神变换了几回,终于开口说:“也罢,毕竟我有错在先,欠她的。”
我不知道小白这话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问,小白继续说话,看想我,道:“小哥哥,你是对的。”
这话更莫名其妙了。
看我要问他,小白马上给了我一个禁言手势,说:“什么现代诗,小哥哥?说说自己想法。”
我略作思考,说:“阿楚已经够苦的了,诗里最好有个月亮,代表希望。她善舞,这一点也凸显出来。而我们作为旁听者,本身为酒徒……你自己看着写吧!就是,总体来说,劝她不要再执念下去,过好当下生活才更重要。”
小白不再与我说话,一旁借鉴我的想法开始沉思。见此,我会心一笑,没有打扰。
但我也没闲着,而是侧过身,从盘子里捡一颗散落的葡萄给阿楚吃。阿楚笑了笑,我给她亲自喂食。在我的手即将要碰到她唇角的时候,她轻轻说:“当年,他也是这样喂我吃东西的。”
我动作一滞,然后很心疼也很无奈地看着她双眼。她双眼很大,也很美。灯火闪耀处,在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有我的身影,我看见这个身影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
他说:“以后,忘了他。”
她可以忘了他吗?如果可以,为什么还要想起?
他呢?可以,也忘了她吗?
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好累。这样的累,无关生活,存乎一心。尽管我有千万个不喜欢,但只能习惯。
我恨,对于感情,我们都如此脆弱、敏感……
无数个夜里,向往救赎与彼岸!
然后一个响指传来,小白那边有了好消息。我当即收住额外的情绪,看看他那边进展如何。岂料不看还好,看了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直呼不可思议。因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只闻其名就感觉不简单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天!要不要这么专业?我本以为小白顶多会走个流程,姑且应付一下,但看这豪华阵容,倒不像只是在作秀。于是,不禁心想,还是我自己的面子大啊!
我问:“这些装备,哪来的?”
小白一笑,道:“随身携带。”
闻言,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时刻准备着激扬文字。
不过,在我看到他展示出来的纸墨时,首先想到的是我自己的疏忽。因为我既想着让他作诗,大抟文笔,却又没给他准备好道具,着实有些不厚道了。
“你看怎么样,不行得话我再改。”
“看你,说的哪里话,我相信你。”
此刻,我已经急不可耐地围了上去,于是看到诗名——《十四行诗》,其内容是:
去了别的国度
不再怀念旧土
身体受之父母
感情与我有负
佛说众生皆苦
执念尘缘何故
云中鹤山里鹿
一切皆有定数
自认曾经糊涂
沧桑过后领悟
生活是本诗书
写时太过麻木
书名《邀月伴舞》
署名:一个酒徒
“怎么样?”片刻,小白问。
我复看三遍,半晌,道:“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你很不错,加油!”
小白缓缓拾起除纸以外的其它三宝,渐渐叹了口气,坦白道:“可是,我却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我看向他,不解其意。
然后小白娓娓道来,跟我说自己一时糊涂上了老天的当:在我端水给阿楚喝的时候,他屈指一弹,将老天给他的忘情丹放了里面。听到此处,我皱眉,回头看向阿楚。我看到阿楚小脸上已经失去了诸多神采,并且眼神略显空洞。
“她……她不是还记得他吗?”我声音有些沙哑。
“最后的执念而已。”
“那,——她……”
“你放心,不会怎么样。但如果要从这样的状态跳出来,就必须一炷香之内,让她觉得人间值得,再次相信爱……”
这边,我捧起阿楚小脸,已经深情地吻了上去:是的,这就是我的成名绝技——一吻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