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江县城熙熙攘攘,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神情低沉,他脸庞红肿左眼充血,只顾低头走路,丝毫不管是不是碰撞了路人。周围的人虽然指指点点,但都不敢大声斥责,因为这人五大三粗气息沉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但奇怪的是,这个练家子脸上的伤并不重,不像是与人争强斗狠留下的,反像是普通的巴掌拳头留下的。
中年男人穿街过巷,终于停在一座民居前。隔着门,里面传来略显稚嫩呼呼喝喝的练武声,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一扫之前的阴霾低沉,反而脸上挂起一丝丝微笑。
吱呀一声,中年男人推开大门,正看到院里一个十岁的孩子猛然出拳。
“巨龙出击!”少年小脸通红气喘吁吁,一拳打出竟发出衣袖破空的声音。
“哈哈,好!流云,你这一招巨龙出击竟已练出如此气象,看来距离踏入武道不远了。”中年男人哈哈大笑眉飞色舞,不过因为脸上有伤,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少年听到声音脸上一喜,但一回头表情一怔,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虽然没了多少笑容但也并未露出疑惑奇怪的神色。
“爹,你怎么又受伤啦?这次是又遇到什么难缠的野兽了?”少年说着把窗台上的金创药拿给中年男人。
接过药,中年男人一把抱起已经十岁的儿子,露出似喜似悲的神情,回到屋里。
中年男人名为风踏柱,是山江县三大家族之一风家的子弟。风家字辈“龙精虎猛踏云掠山”,他正是踏字辈,因为不是嫡系血脉,武道修为也不出众,所以只能自己在外面买房居住。
风家子弟自然都要为风家做事,支系子弟也以此养家糊口,不过地位决定了他们只能做那些又脏又累又危险的事情。
半夜,风踏柱夫妇的房间却亮起烛光。
风流云房中,小小少年以奇怪的姿势近乎折叠在床上,两眼映着窗外月光和对面房中的烛光,在黑暗的房中显得亮晶晶的。
“父亲,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你脸上的伤分明不是在争斗中留下的,而是你毫无反抗躲避,任由别人殴打所致!”
风流云合上双眼,心中暗暗发誓:“宗家之人对我们的欺压羞辱,我必亲手报复回来!”
风踏柱从床上坐起,长长叹气。
“相公,你怎么了?”风流云的母亲也从睡梦中醒来,她本名柳二丫原是山野村姑,因在十几年前救了风踏柱,二人这才结合,名字也改成了柳月。现在她也在为风家做事,多是些农事炊事。
风踏柱道:“我是为流云担心。他极为聪慧,但又过分沉稳,所有的事都压在心里,我担心他会……”
柳月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这些?”
风踏柱笑道:“你看不出来我每次因何受伤,但流云肯定看得出来,可却从不明说甚至还装糊涂。长此以往,恐怕他会被仇恨蒙蔽心智,甚至生出与我风家为敌的想法。”
“呵呵呵,还‘我风家’那风家何时拿你当做自己人了?”柳月一脸不屑,继续道:“你这次又是因何被打?而且还不还手?”
风踏柱奇道:“你也看出来了?”
柳月笑道:“废话,没有我这个聪明的母亲,又哪里会有流云那样聪慧的孩子?”
风踏柱抱住柳月一脸幸福,然后轻叹道:“宗家里有人想让流云改名。”
“改名?为什么,难道有宗家长辈听信了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认为风流云这个名字不好?”
“恰恰相反,是这个名字太好了,被一个刚有了儿子的同辈兄弟看中。但是流云的名字已经记录在册,所以那人便来找我。我自然不肯让流云改名,又不想把事闹大,就任由对方打我出气。不过他也算有分寸,并未动用全力。”
“切!你莫不是还感激那人手下留情?”
风踏柱道:“当然不是。对了,这件事你可别告诉流云!”
柳月道:“知道了!那以后流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等他力气达一百斤跨入武道一重,还能送进风府吗?”柳月担心道。
风踏柱笑道:“放心,流云可是天才,而且府内规矩森严,不会有事的。今天我看流云练拳已经虎虎生风,他突破藩篱成为武者应该就在近日,他可才十岁而已,我就没听说过有风家支系子弟做到过。只要流云能在二十岁前达到武道六重真气境,就能在府内分得一处院子,从此成为宗家的人,不会像我这样窝囊一辈子。”
“窝囊个屁,睡觉!”柳月一把将风踏柱按进被窝。
天微微亮,风流云和父亲便一同在院子里练武。
风家子弟只要练武,就可以学习基础武学龙虎拳。龙虎拳共有五招,巨龙出击、虎爪分尸、双龙腾海、猛虎下山和虎煞龙威,包含拳法腿法身法。
武道入门不仅要拥有一百斤的力量,而且还要能将这一百斤的力量施展出来,也就是不能只是会扛得起一百斤的重物,还要能打出一百斤的力道。武道一重的极限是五百斤,突破极限就会气血沸腾产生气感,也就是武道二重。
基础武学就是熬练身体、增加力气、强化关节,这些都是武者基础中的基础。风流云已经能够举起百斤重物,距离打出百斤巨力也不远了。支系子弟只能无偿修炼龙虎拳,想要再练其它,就必须付出相应代价,通常分家支系是拿不出来的。
不过,只要在十五岁前踏入武道一重,就能进入宗府修炼,表现优秀也能获得资源。而像风流云这样十岁就有望踏入武道进入宗府的支系天才,几乎就没有过。
至于宗家嫡系,因为从小就被重点培养,十岁踏入武道的少年并不稀罕。
“虎煞龙威!”风流云怒喝一声,接连打出一套连招煞气流转不怒自威。然后他脸色一变,胃里翻滚不休,双脸憋得通红,之后便哇哇吐了起来。
正在做饭的柳月急忙扔下手里的碗筷,“流云你怎么了?!”
风踏柱却毫无担心之色,反而一脸惊诧,然后笑着拉起柳月。
“你干什么?还不快看看儿子这是怎么了!”柳月怒道。
风踏柱笑道:“他这是跨入武道一重的正常反应!”
“武道一重?”柳月疑惑地看着风踏柱,风流月也似懂非懂地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武者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当我们能够统合身体力量,突破普通人极限时,身体都会产生反应,只是……”风踏柱说到最后不知是卖关子还是在担心,竟然迟疑起来。
柳月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风流云试问道:“只是没有像我这么大的反应?”
风踏柱点头:“不错,一般是肌肉酸胀发热。”说着他摸了摸风流云的胳膊,继续道:“像你这样关节肌肉全都发烫,甚至反胃恶心脸部憋血,我从未见过。”
“会不会是流云生病了?”柳月担心道。
风踏柱摇头:“他是突然如此,不可能是生病。”
风流云深吸一口气,脸上血色逐渐消散,道:“的确不是生病,我现在好多了,而且感觉身体充满了力气!”
“流云,快,用全力打我一拳!”风踏柱招呼道。
风流云点点头,立刻扎起马步直起腰身,然后右拳猛然向前打出,拳如龙首臂如龙身。
“巨龙出击!”
砰!这一拳打在风踏柱腹部发出巨大的碰撞声,被打的风踏柱纹丝不动,而风流云却噔噔噔后退了三步,蜷着胳膊哎哟哎哟个不停。
“你个混蛋!”柳月一脚踢在风踏柱的屁股上,怒道:“有你这么坑儿子的爹吗?!”
风踏柱哈哈笑道:“流云这一拳的力道绝对超过一百斤,甚至有可能达到一百二十斤!是我们风家这一代不折不扣的天才!即便是宗家的人,也少有人及!哈哈哈哈哈!”
柳月气得又踹了风踏柱一脚:“你还笑!”
风流云道:“娘,我没事,这是爹在教我武者的道理。武者实力为尊,但争强斗狠也会自伤。”
“唉,你呀,优点是聪明,缺点也是聪明,一点儿都没有小孩子的萌劲儿!好了,赶紧洗一洗,准备吃饭了。”柳月摸了摸风流云的头笑道。
风府占地极广,位于山江县城城东,与城南的王家城北的李家,并称山江县三大家族。
能称作大家族的,不仅要家产丰厚子弟众多,同时也要是武学世家。如果只拥有万贯家财,而无武学传世,也只能算是富户员外,无法撑起家族门面。
城东风府,大门高而宽,两边有麒麟异兽雕像坐镇,又有六个护卫看守,一般只有重要之人进出才会打开,否则就只能走偏门后门。
风流云成为武道一重的武者,对于他们一家虽是天大的事,但对于风府来说却并非如此,所以他们父子也只能从大门前路过,看一看风府的气象。
风踏柱道:“流云啊,以后你就要在这里练武修行了,没有什么事比修炼重要,你要切记,不能因一时之气而毁了大好前程!”
风流云笑道:“父亲,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