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薮者,吴之具区,楚之云梦,秦之阳华,晋之大陆,梁之圃田,宋之孟诸,齐之海隅,赵之钜鹿,燕之大昭。”
“升明兄觉得此地如何”
一身着文袍服饰的中年人,轻抚山羊须,面带酒色,笑着询问身旁一人。
“悬灯千嶂夕,卷幔五湖秋。画壁余鸿雁,纱窗宿斗牛。”
只见那人身高八尺而形瘦,面色红润,银莲华冠之下青丝徐徐,一身素锦道袍,腰围玉带系挂琼玉,肩披雪白道氅,足蹬一双绣银云履。
他面向大湖,大袖迎风鼓荡,琼玉玎玲作乐,白氅飘舞翻飞,仙风绝俗,飒然出尘。
不是王昭又是何人呢?
山羊须中年人闻言频频颔首,虽然与汉乐府不符,眼前也没有灯啊、山啊、画壁啊,纱窗啊。
至于斗牛,天还没黑,有个鬼啊。
但此诗还是别有韵味,不由赞道:
“升明好文采。”
王昭自是作揖致意。
但另一人就不给他面子了。
“可惜以钜鹿之丰泽,亦难阻遍地白骨。非不足百姓之口粮,乃不足豪强之贪欲。最后竟成黄巾骤起之资,只生得无数冤魂。人世间的荒谬莫过于此吧?”
喜欢大煞风景,说出这种话的自是赵云了。
一旁随行的武备勇士听得赵云的话也暗自点头,便是黄巾出身的周仓也不由怅然。
显然陈宫的用典和王昭的诗词他们都不晓得什么意思。只有赵云的话听得亲切。
不远处的马车里也有一芊芊玉手,掀开车窗一角,有些羞怯的望着骑在马上的赵云。
白羽翎箭长弓,腰配长剑,手握长枪,一身银甲白袍,在风中猎猎飘扬的白色衣袂将他整个人耀眼夺目得像冷艳的曙光。
英雄莫过如此吧,车上的女子不由得痴了。
而湖畔上,山羊须中年人也就是陈宫无奈的与王昭相视,然后指着赵云哭笑不得道:“子龙啊,子龙。”
王昭也无奈地说道:“人都说陈公台性情刚直,嫉恶如仇。但如今公台方知我等文人再如何刚直,也比不过心怀天下的武夫吧!”
听到王昭的调侃,赵云不以为意。但他却有些暗自头痛身后的目光。
五觉六识极其灵敏的赵云如何感知不到马车上那人的目光和心意呢?
只是得益于王昭的忽悠,大丈夫何患无妻,三妻四妾这种封建涂毒思想没有剔除,倒是又滋生了反时代的自由恋爱思想。
对马车上那人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马车上的那人也不是别人,乃是陈宫的女儿陈璐。
至于王昭为什么会来钜鹿又为什么会结识陈宫,则是因为王昭接了个任务。
支线任务:多多益善
无论是自立割据一方,还是依附诸侯,人才总是多多益善的。
当前目标:陈宫陈公台出现在钜鹿,赶快去征辟他吧!
奖励:积分10
这个任务一出现,王昭自是两眼发光,倒不是馋这10个积分,纯属喜欢陈宫的身子,哦不,是脑子。
现在徐庶还在化名单福仗剑游历做他的游侠梦呢,系统都摸不准他在哪。
而指望他弃武从文,投奔刘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刘备身边只有简雍和田豫两个堪用的文人。
至于刘备的妻族麋竺等人,按历史那还是刘备入主徐州时才相识,才有了麋夫人。此时自然也是没有。
可以说刘备这平原国相的军政全靠刘备、简雍、田豫三人勉力支撑。即便是王昭到了,还是缺少智谋之士,故陈宫这个大名人对王昭而言确实很重要。
没办法,投奔刘备那是玩命啊!
王昭愿意为了他,把不着边际的大小乔等人在养成计划的顺位下调。
因为金手指还有别的用处,现在也没有别的人才值得培养,所以王昭并没舍得开槽。
若是陈宫欣然相随,王昭愿意用仅存的金手指再开个养成槽放入陈宫这张卡。
把陈宫这张SR卡好生培养,争取成为一张SSR。
所以王昭很愿意与陈宫交好,哪怕陈宫的脾气实在太差,也想让陈宫主动与他一起去奔向那未知的前程。
但是征辟,王昭却是万万不敢想,旬日里来只是与陈宫交好,二人互相引为知己,已殊为不易。
只不过如今滞留过久,不得不离开,王昭还是忍不住做出最后一番努力:
“公台,曹操曹孟德可为英雄?”
陈宫饮酒一杯正色道:“曹孟德宁负天下人之言虽为我不耻,多疑滥杀之性为我不能忍。但其人智诡豪迈,可为英雄,亦为枭雄也。”
王昭当即接过话道:
“我知一人,可与曹操并称为英雄。”
陈宫听闻此言,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
王昭忍不住道:“公台素有谋略,又心怀大义。如今天下乱象已起,在钜鹿这寄于好友门下,又能做些什么?公台何不以有用之身,博滔天大功?曹孟德因小失大,但我..”
然而话还没说话就被陈宫摆手打断了:
“王升明,我引你为知己,自是敬你的,你说我性情刚直,我也就明说了。”
“我知你心意,但要征辟我陈公台不是你一介白身能做得到的!”
“即便你身后站着某位两千石,那也得那位两千石亲自公车征辟。我虽不才,但我的傲骨,没有两千石是压不断的。你明白吗?”
王昭面色愈发红润,不是喝酒喝的,而是羞愧。
说好不提征辟的,不就是知道结果吗?为何要自取其辱?
无奈之下,王昭只得躬身作揖:
“是升明孟浪了。还请公台谅解。”
言尽于此,观赏风景的心情自是没有了,王昭只得挥手致意气愤的周仓牵着浪里小白龙过来,跃上马鞍。
看向渐渐西移的夕阳,王昭不由心想,看来要连夜赶路离开这黄巾梦开始的地方。
也许未来,这里也是自己梦开始的地方吧!
而周仓却恶狠狠地盯着陈宫。
如今周仓脸上尽是疤痕,偏偏又腰大膀圆,黑面虬髯的,只稍看一眼,隔壁的小孩就要馋哭。
便是陈宫也只觉赵云风华绝代,要论得武力,却是觉得这黑面周仓更为了得。
如今陈宫不随王昭而去,固有其傲骨,又何尝不是不识真英雄呢?
原来历史上陈宫背曹操欲诛玄德,最后投奔吕布这一武夫,不是没有其道理的。
但是不识真英雄归不识,面对周仓的目光,陈宫依然保持气度。
他不信王昭的手下当真就这么野蛮,敢于当众锤杀了他?
而赵云依然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王昭丢了面子,回马跟随自顾而走的王昭,只是行不过数步却是停马说道: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公台虽有谋略,但没有强主依托,也难保性命。只是那时,为保性命的公台,一身傲骨当就能换来一个明主吗?兵法讲究先机,为人臣子,亦讲先机。”
“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便一夹马腹,跟随而去。
武备勇士和周仓见状也顾不得用眼神施压,纷纷上马,追随而去。
陈宫见状突然高声呐喊:“王升明,若是你要依附之人,遇了吕伯奢之事,该当何为?”
远处的烟尘中依稀传来王昭的回答:“若是那人,他不会拔剑杀人,亦不会跪地求饶。他只会狼狈地开窗而逃!”
陈宫闻之大笑:“开窗而逃,开窗而逃,有趣,有趣!”
也许真就错过了一个英雄吧!但是若是英雄,终有一天会来占据这钜鹿水泽之地的。
而凭我陈公台之智,若是英主,又何须看重资历呢?
马车上的陈璐望见赵云一众离去,不由心慌意乱的下车,望向远方。
湖水倒映着她的身影,倒也是一小家碧玉。
见女儿欲言又止,陈宫再不识英雄,对自家女儿的姿态还是知晓的。
“你要父亲去跟随一个白身方士,主动去投附一个尚不知是何人的人吗?”
眼见陈宫如此肃声,陈璐不由更加惶然,懦懦不敢言。
见到陈璐这等惹人爱怜的表情,陈宫不由语气缓和:
“如今你已及笄,确实该成婚了。倒是为父糊涂了。”
“只是那赵云虽有些见地,但终究不过是一武人。”
“武人再怎么论也是要靠武力的。他生得如此白净,还不一定是那黄巾周仓的对手。又能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呢?”
“你喜欢白净的,老家和钜鹿的世家总有想与我陈公台攀亲戚的。你又何必忧愁?”
由于陈宫通晓军政,陈宫自认军略不比大字不识几斗的武夫差,统帅三军还得他这等智谋之士。所以不太看得起出身低微的武将。
周仓是黄巾出身,赵云不过是一良家子,不是世家子弟,如今亦是白身。
便是王昭,虽是世家子弟,但经学不精,还以方士为师。若不是王昭却有见地,幽默风趣。按陈宫的性子,说不定羞于与其为伍呢。
试问陈宫哪里会因为女儿暗生情愫就随着她的性子呢?
陈璐知晓父亲的性子,喜欢把一切都掌握手中,自己做主。
自然是点头称是,只是眼眸之中,已然垂泪欲滴。
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个梦的开始,或是一个梦的结束。
对于陈璐来说,钜鹿的这些日子就像一场长长的梦。
在这里骤然开始,在这里骤然结束。
只是,总有一些梦,注定很长,很长。
几只栖宿在湖苇丛中的水鸟从梦中苏醒,忽喇喇扑闪着翅膀,向天上飞去。
陈璐撩起散落的发丝,望向尘埃落定的远方。
也许没有再会。
但愿没有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