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月,坤王朝百壹拾年,年号“太丰”,天气格外冷,冷的连禹城的城墙缝里都透着寒气。此时,城墙根下的守军们冻得直哆嗦,嘴里一边咕囔,一边盘查着过往的人群商队。
近日,京城之中多发怪异之事,尚书府的厨娘夜间在床笫熟睡之时被人咬断脖颈,失血致死。北面“河丰仓”的军马在运送粮食的途中,突然发癫,当场踢死踢伤数人。礼部大人府上的二小姐不明原因得了急病,病重不已,家人虽遍请名医,也无济于事。
这种种怪异之事,引得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眼下虽是冬末春初交替之节,京城之中却寥寥无人,甚为冷清。
抬头看看泛青的天空,齐孛儿紧了紧衣服,准备随人流一起进城。“站住,穿坎肩的那个”身后的守兵突然喊道,齐孛儿心里一抖问道:“怎么了,官爷?”
“看你这身穿着,不像老百姓,你是干什么的,准备去哪儿?”别看这兵差懒散,眼力见倒不错,今日进城,齐孛儿本想随便混进去,不想这会却被兵差盯上了,真是麻烦!
今日天气格外冷,齐孛儿出门穿了一件黑色长襟棉袄,外套了一件藏青色坎肩,看上去是一副小商贩的打扮,并不起眼。听见兵差的吆喝,齐孛儿赶紧陪笑说道:“哟,官爷辛苦,这不家里老婆生病了,我进城抓药”。
“过去吧,这狗日的天气,是要冻死人吗”,守门的官差一边嘟囔一边放过了齐孛儿。齐孛儿笑了笑,加紧两步,随着人流赶紧进城。
“禹城”,坤王朝的都城,相传元祖当年攻打前朝时,兵败路过这里,饥渴难耐,难以前行。有一妇人送来一碗白菜豆腐汤,救了元祖一命。后元祖平定天下后,感念妇人善心之举,赏黄金百两,定都“禹城”。又有坊间流言说有风水高手曾言,“禹城”地形四方齐整,北面有“玉鼎山”,南面有“隐河”,乃风水宝地,定都于此,可保皇家万年不衰。其中种种传说纷杂,只当耳畔清风。
如今的坤王朝已传至第五代“坤奕”帝,这位乃是先帝第五子,自小身骨孱弱却深得先帝厚爱。先帝念其体弱,遍请天下名医为其调养医治却不见奇效。先帝病重临驾崩之时,不顾群臣非议,遗言五子“奕”承皇位。
闻言这位新帝虽年少病弱却于朝堂之上有杀伐之心,狠决之举,使臣子心颤。如今皇帝年满16,已到成婚亲政之龄,京中官宦之间常常暗波涌动,异动不安。其中种种纠纷,非常人所能明白。
今日进城,齐孛儿乃有要事。还有一个月就到戌月了,他必须在戌月初一之前找到身藏“五印”之人。自六岁起,齐孛儿便入宗祠,习修武,为的就是继承家族使命,维护人类神识、保护人界不受外族侵扰。眼下常听京中多生异事,马上又要到“戌月”了,于是族中长老派他进城查访一番,尽快探访“五印”转世人的足迹。
“五印”乃是冥族每百年便会转世一位人间灵童的印记,此童自出生之日起,肩上便有赤青色“羽毛”般的胎记。每过人历18年的戌月,便有冥族使者“冥影”前来找寻灵童,传授冥族的“百侵之术”,用以吸取人界百苦酸辛的各种心神,冥界鬼徒用此心神可以加强自身的修炼,还可以用来加固冥族之界。
今日距离戌月还有三十天了,齐孛儿内心焦急,担心自己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如今进城了,他首先想去找到“冥影”,通过他们才能了解到“五印”的线索。冥影是冥族派往人间的使者,又因其能在不同空间之间来取自由,身体往往异于常人。他们常常隐藏在街巷乞丐之中,这样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还方便他们自由行动找到转世灵童。
近期因京中多怪事,街上本就寥寥无人,又因为天气异常寒冷,乞丐多数集中在城郊的破庙之中。现在齐孛儿加紧脚步,匆忙赶过去,希望能查到蛛丝马迹。
南郊破庙中,约有二三十位乞丐正蜷缩在火堆旁休息。这破庙已年久失修,半垣墙壁依然脱落破塌,屋顶之上依稀可以看见几片破瓦,屋顶干枯的破草随风摇曳,似乎也在诉说着寒冷天气。
齐孛儿在这里找寻半天,这些乞丐中大多是穷困潦倒之徒,他这会细细探究了半会,运用内力竟没有感知到一点“冥影”的气息,难道他们不在此处?
上古洪荒大水曾泛冶苍空之间蛮力冲破了冥族的界墙,所以每过人历的18年,冥族都会派冥影到人间寻找灵童,而冥影之徒最喜人间肮脏腌臜之地,吸取尘世间苦痛哀乐之声,用以弥补自身的修为,同时增强灵修。齐孛儿心中暗暗疑问,难道那冥影之徒真不在此处?今年已是人历的又一个18年了,冥族暗探传来的消息,近期冥族新王不满冥族界墙的灵力不足,恼怒不已,于冥界中常有异动之事,怎可不会遣使到人间来呢?不在此处,他们会藏身于哪里?
齐孛儿心中暗暗疑惑,在此破庙之中徘徊许久,准备离去。突然听见破庙角落中,有人低声呻吟,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位老弱乞丐的身上穿着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破旧棉袄,棉衣的几处破洞露出发黑的棉花。只见这位老乞丐捂着自己的腹部,低声呻吟,面露痛苦之色。
齐孛儿问道:“这位老人家,你哪里不舒服?”这位老者并不说话,只是蜷曲着身子捂着腹部,不停的呻吟,走近细看这位老者头发纷乱,浑身上下散发着臭味,听见有人问话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了看齐孛儿,待齐孛儿靠近自己之时,突然转身两手抓住齐孛儿胳膊,齐孛儿内心一惊,赶忙手中暗暗运力,默运真气。
这老乞丐说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饱饭了,这会肚子疼的厉害,实在忍受不了了,求求你看我老弱的份上,救救老夫!
齐孛儿内心疑问,这乞丐手中力气不似常人,多日未食,还能如此用力,难不成·····
齐孛儿低头看了看这老者,只见这位老乞丐满脸胡子拉碴,浑身污泥,身上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馊气,他佯装准备扶起老乞丐,却感觉这老乞丐身上有些许气流涌动,不似常人。
他慌忙甩掉老乞丐的双手,右手瞬间从腰肌处提出“炼刃”兵器,厉言说道:“你这鬼徒,当我不识吗,还不束手就擒!”
谁料这老者腾然起身,起身一变,立马换成了一副农夫的模样,头束发冠,身穿短襟棉衣,看着齐孛儿慌乱的样子呵呵说道:“你这后生竟如此惶恐,看你这兵器,我料想你就是那齐家的后人吧?老小原以为齐家之人必有异处,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齐孛儿一怒,后身一转,刀刃已指在老乞丐的喉咙之处。“混账,你是何人?
只见这位老乞丐用食指和中指轻点了一下刀身,齐孛儿顿时感觉刀身沉重,手腕酸麻,若不是刚才先用真气护身,此时恐怕已疲软无力,跪倒在此。
“刚才老夫只是随便试探一下,你这后生便如此胆怯,可见齐家之人,已大不如前喽。我看你这后生区区也不过数十年的功力,而你使的是这齐家“炼刃”,只是三级御师的兵器,足见你的功底也不过如此。不必在老朽面前如此托大,齐家派你这样的小子前来探路,尤见齐家之人后辈堪忧啊!”说罢,老者起身,轻甩衣袖,准备转身离去。
齐孛儿听闻此言,顿觉气愤不已,自己受父辈训导,苦练数十年,寒暑之际,也未敢偷懒停歇,如今碰见一位不知来历的老头,便如此轻蔑自己,竟然还提及自己家族之辈,也如此妄言轻讳,实在令人气愤!齐孛儿轻身一跃,站在这位老者面前,运用真气抵至剑身,一招“仙剑探路”,剑身已直逼老者胸口,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竟如此轻讳我齐家族人?”
却见这位老者不气不恼,只是淡淡说道:“你这小辈还不配知道老夫的名讳,看你年纪,你应该是齐家第25代传人吧,你父亲是哪位?”
齐孛儿看这位老者如此气若云闲,还略微知道一些族中之事,心中暗惊,想了想淡然回道:“今日小辈奉长者之命,来京办事,在此碰见尊驾,不知尊驾究竟是何人?怎会知晓我族中之事?”
这位老者颔首不语,略微侧身避就过剑身,说道:“你这后生,倒是礼数不错,也不愧是承祖出身了。也罢,看你家族名讳的份上,老身不妨告诉你,老身是青云山上的一名修徒,字一,号檀葑.”
“檀葑修者”?听闻檀崶修者是五荒时代绛云大师的入门弟子,也是“行一门”的传业大师。相传檀葑修者武功已炼化到“静无合一”的境界,可以变化身形,而且擅使万物之气,运天地之灵。而眼前的这位老者看似貌不惊人,脾气怪异,而且身着布履之衫,毫无仙气可言,居然会是传说中的“檀崶修者”?
齐孛儿不动声色,手臂轻转收回“炼刃”之剑而不散去真气。疑虑的问道:“听闻檀崶修者从不轻易下山,你何以为证?”
只见这位老者泯然一笑,从那破袄中取出一拂尘,白如亮昼,不见一丝杂尘。“老夫这浮尘随身数十载,你这后生可曾听过?”
齐孛儿自小听长辈说过,檀崶修者有二宝,一为手中的无丝拂尘,二为八卦掌镜。这二宝皆是上清宝物,常人难得。
见此拂尘,齐孛儿恭敬的收剑抱拳说道:“弟子是北煜齐家第25代传人,字沧,名孛儿。在此见过檀崶尊者!”
“名孛儿?你父母为何给你起如此特别之名?”檀崶修者疑虑的问道,心中暗想,“孛”与“渤”同音,莫不是这孩子出生于....?
“禀尊者,听闻父母之言,母亲生我时难产数日,时逢庆黎帝薨逝,时局动荡,而当时我齐家已家道不胜过往,母亲遂将弟子出生于渤海之滨,临水而生。“渤”与”孛”同音,又因我是族中25代传人中第一位男子,遂起名为齐孛儿”。
原来如此,小老二所猜不错,“你既是齐家之子,身上应有“印光”吧?”
齐孛儿心想,看来这尊者果然不是常人。竟然知道我齐家虚勘印光之事,“印光”是齐家之人出生时身上自带的一种特殊的胎记,此胎记与平常胎记不同,自婴儿出生时并不是生长于婴儿的肉体之上,而是介于“灵”与“体”之间,需用齐家秘法,行“虚勘之法”,方可发现此标记。此标记因个人体质不同,标记的位置和标识又有不同。齐孛儿的标记是在他的脐下一指之处,是一个“弯月”标识,呈青紫色。此类事情也只有齐家族辈之人才知晓。刚才试这老者的功力深不可测,现在又对我齐家之事知之甚多,决不可轻视此人。
齐孛儿拱手抱拳低头答道:“尊者所言不错,弟子身上确有一个印光,只是今日弟子是奉族辈之命,有事务在身,不便给尊者展示,望尊者见谅!”
檀崶修者闻言低头,抿了抿胡须,低语道:“北齐西甄,这后生虽然功力浅薄,但是却颇有家风修养,不愧是遗骨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