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孛儿看见纸条的时候,内心并不惊奇,经过这几日的追访,他已经隐约察觉到有人在背后监视着他们,或者可以说是更加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操控他们,田宅的情况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他和檀葑尊者第一次上门医治好田小姐的怪病后,没过多久,田大人和夫人就收到了威胁恐吓,而且田大人悄悄的把自己的女儿隐藏起来,很快就被那些罗衣门人发现,可见他们的厉害!
那栖云观的位置藏置于玉鼎山的险要隐蔽之地,鲜为人知,但是云隐却能轻而易举的找到田宅,打听出田小姐的生辰八字·······这闺阁女子的事情,外人怎么可能轻易知道?
还有栖云观里那么多的酒坛,是做什么的?就凭云青三人,恐怕是抬不进山洞的吧!栖云观里的炼丹炉,这都不是云青、云常三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其中的蹊跷,不是那么简单的。齐孛儿想了想自己和云青、云隐等人搏斗的过程,思量半许,觉得那云隐虽然心思缜密,但是要了解京城附近女子的生辰事情,恐怕她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那云青功夫不错,武功高强,但更像是个“武架子”,性格冲动易怒,干不了动脑筋的事情。云常是一个小孩子,胆小懦弱,没见过什么世面。
总的说来,那栖云观背后必定有其它的人和事情,否则就凭他们三个人,根本不成气候!
现在既然有人主动找到他,而且还知道他正在关心田大人的事情,可见他们已经快接近事情的真相了,那些背后的“迷霄小鬼”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吧!
齐孛儿一面想着这背后种种之事,一面又走到自己上次留信号的桥头,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跟踪的人,然后假意像上次一样在桥头随便留下几笔文字,便转身而去了。
齐孛儿自幼苦训,那些族中长老和师傅们早年也是行走江湖的人,对于江湖常见的鬼魅伎俩自然也是传授受戒过他们,所以齐孛儿心想既然已经有人暗中盯住了他打的踪迹,而且跟踪他的人功力不浅,目前还能没有被他发现跟踪的痕迹,可见对手不可小觑!
既然对手能够找到他,十分了解他的踪迹,那肯定也是知道了王娘百香坊的那个据点,那个地方轻易不能再去了,所以他刚才留下的字迹,是警告,也是戒备的信号。他要告诉王娘和城内的其它族人信使,各自小心隐蔽,不要被对手发现。
离开桥头以后,齐孛儿又转身来到焕修姑娘的栖身之所“贾宅”,这次他并没有进去,只是匆忙走过。
贾宅也是处于距离大街数米之远的小巷之内,齐孛儿看前后没人的时候,跳过墙头,甩手给贾宅掷出一根树枝,那树枝上有他的简笔信,是他刚才在客栈中草草写的几句话,也是为了告诫焕修和尊者他们,切记小心行事。
做完了这一切,抬头看看天,天边已经开始发黑了,时辰不早了,他该出城了,若是再迟延一些城门关闭了,想出城又是麻烦事。
齐孛儿紧了紧衣服,熟悉的摸了摸身后的“炼刃”。转身在街角马坊里买了一匹良马,骑马径直向城外的老爷庙飞奔而去。
老爷庙,位于距离京城东郊的十里树林的,这附近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火灾之后附近的村民陆续搬走,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的老人还在这附近耕种。
传说半夜的时候,有人还会听见老爷庙里会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声音,有人说,那是庙里的神佛在除妖降邪,保护一方平安。还有人说,是那些火灾中丧命的人在替神灵打造兵器。传说越说越邪乎,大家都不敢来这里,害怕自己会惊扰了里面神佛的尊灵,庙宇里供奉的菩萨神像慢慢的也年久失修,只剩下一片残垣破屋。现在因为年代久远,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气。
齐孛儿骑马来到这里,已经快亥时了,天已经黑了。远远的村落里亮着几点灯光,周围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声,听着有些渗骨,一大片荒凉孤寒的感觉弥漫在四周的空气里。
齐孛儿拴好了马,点起了火信,抽出炼刃,缓步走进老爷庙。
推开院门,一股清风扑面而来,随风卷来枯叶满身扑来,树叶中还夹杂着腐朽的尘土味道。
齐孛儿轻步走进去,老爷庙里现存的只有一座正殿和左右两处偏殿,院中还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刚才那些枯叶就是干枯的银杏树叶,院中屋顶的破瓦残垣,似乎向世人诉说这里曾经的时间印迹。
齐孛儿拿着手中的火信,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感受到这里此时并没有他人,算算时间,距离亥时就是半柱香的时间了,约他见面的人呢?
难道这是一个骗局?是调虎离山,为了把他引出京城?
不对,不是这样!知觉告诉齐孛儿,一定是有人要见他,而且那个人似乎很着急见他,他必须耐心的等等。
齐孛儿左右转了转,走进三座殿宇,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到处都是尘土和蛛网,地上偶尔还会跑过几只老鼠,看样子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齐孛儿转身对着有些破旧的神像拜了拜,又走出去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熄灭了火信,腾身一跃,隐身在那棵银杏树上,等待周围的动静。
过了一会,齐孛儿远远的听见有马车的声音自远而近,他看见有一盏微弱的灯光正在穿过那片小树林缓缓靠近,马车的声音也是从那里传来的,想来应该就是他们了!
齐孛儿做好准备,担心万一对方人多,自己身单力薄,发生什么意外,他悄悄的按兵不动,准备看看对方的动静。
那马车缓缓靠近以后,借着车头的灯光,齐孛儿看见车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小马夫,马夫把车停在院外,掀开门帘,从马上里走出一位披着斗篷的女子。
“是女人?”齐孛儿内心有些惊讶,他一直猜想背后之人定然是些凌厉练武之人,没想到竟然是位女子!
幼时受训时,长辈就多次教导他们,在江湖行事,千万不可以轻视他人,也不可以小看任何人。小孩、女子、乞丐都是不可轻视的人。往往高手都是深藏不漏,看不出边际的俗人。
只见这位女子下车以后,左右看了看,拿着马车上的马灯轻步走过来。那小马夫将车马留在院外,静静的坐在上等待着,就在刚才齐孛儿走神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走进院中,放下手中的马灯,细声细语的说道:“小女子,柔然,见过兄台,请兄台现身吧!”
齐孛儿听见后,回过神来,等待了片刻,感觉此地确实没有其他人的动静,轻轻的跳下银杏树,手持炼刃,缓步走到女子的面前停下,两人相距大约有10步之远,借着月光和马灯的亮光齐孛儿看清这位女子的装扮。
这位小女子梳着双髻燕尾发式,头上戴着翠玉鎏金发簪,别着几朵淡黄色花绒,脸若明月姣好,眉如柳叶细笔,那眉目就像春水流淌,眼睛里流淌着星光熠熠,鼻梁微挺,红唇脸白,真真是位小美人!她身上穿着鹅黄色暖缎上衣,下身穿着淡青色织锦罗裙,外面披着一件暖银色加厚披风,犹如画中的一幅月下仙子图,又像是夜光下花圃中的一朵黄色芙蓉,柔儿娇美,含羞绽放!
这女子手提一款马灯,静静的站在院中,看着满院凄凉孤静的样子,脸上却没有一丝怯意。
若是小门小户的女子,那里有这份气度和从容的架势!看来来者不可小看!
齐孛儿清了清嗓子,提声问道:“敢问姑娘就是给我传信的人?”
那女子抿嘴笑了笑,似乎看出了齐孛儿心底的慌乱和胆怯,然后说道:“你是西齐的后人吧?在此见过了!是我派人传的信,约你来此地。我刚才说过了,我叫柔然,你怎么忘记了?还是你不敢称呼我的名字?”
这小女子边说话,一边身子右倾,微微低身给齐孛儿行了一个见面礼,这女子果然认识他!
“深更半夜,孤身就敢来这里,好个大胆的姑娘!”
齐孛儿心想,听她的意思看来她知道我,是不是她和焕修一样,也是世族女子,我怎么没有听过说?不过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湖面上飘过的蜻蜓点水一般,轻柔而又脆绵,难怪叫“柔然”,果然是“人如其名”!
齐孛儿定了定神,继续说着:“你我初次见面,还没有这般亲厚吧?不知姑娘约我来这做什么?”
“呵呵,兄台真是说笑了,难道你还怕我一个小姑娘吗?江湖有缘,你我相识,就是缘分,以后自然就会亲厚许多。我今日请兄台来此地,是为了请兄台来看戏的,而且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吧!”
“看戏?”齐孛儿立马察觉出不对,哪里有这样的?大半夜的约人来荒郊野外看戏?看来他被耍了!
话不多说,齐孛儿立马提剑指在柔然的脖颈,厉色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半夜约我到这里?你是怎么知道田大人的事情的?”
柔然看见齐孛儿如此疾言厉色,嘟了嘟嘴巴,委屈的说道:“你这人好奇怪啊,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叫柔然吗?我知道你在找田大人,所以想帮帮你。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还如此逼我!这深夜,我约你来如此偏远的地方,还不是因为在京城,你身边的探子太多了,不方便嘛。我一个小姑娘都不害怕,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这女子的嘴巴好生厉害啊!寥寥几句话,没有哀怨哭泣,没有咄咄逼人,可是就像利剑穿心一样,反而逼得齐孛儿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站在柔然的面前,初见她,就觉得自己心底有些慌乱,所以故意给自己提提声,可这小姑娘几句话就把他羞的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怎么了?
齐孛儿心想,“不对,我明明不认识她的,不能被迷了心智!”
还没等齐孛儿开口,柔然姑娘一把拨开搭在自己脖颈处的利剑,径直转身离去,准备离开老爷庙。
齐孛儿像傻子似的,楞在原地,“这什么事?我被晾了?”
柔然走了两步,看见齐孛儿还站在原地,大声嘟囔着:“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走,再迟一些,错过了好戏,别怪我没有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