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分,月上乌梢,齐孛儿和檀崶此刻伏在皇城角楼的黑瓦之上,这皇城内外黑羽军正在巡逻。
这些黑羽军以20人为一队,分别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向前巡逻。每隔半柱香的时辰,便有各自的下一队人马紧随其后。只见这些黑羽军身着黑色将服,头戴黑色羽翎头盔,手持银色矛戟,背戴弓弩之器,在月光之下散发出一股冷峻之气。
齐孛儿查看了一下周围情况,对檀崶说道:“尊者请看,那东北角落灯火通明,有嘈杂之声,不如你我先去那里看看。”
檀崶点头,两人准备起身轻点屋顶飞移过去。突然听见风声中透出轻微的脚步声,二人相互对看了一眼,低头俯身,准备看看情况。
只见皇城西北方向有一轻盈身影飞过屋顶,那人轻功了得,地上的黑羽军正在整装行步,竟然没有丝毫发觉。那身影似乎很是熟悉皇城的地形,只是轻身翻过几个屋顶,就悄然接近了东北角的宫殿。
“好厉害的轻功!想不到竟然是名女子!”檀崶低声说道。
“是名女子?”齐孛儿惊讶的说道,“尊者何以见得?”
“你看她提身之时,姿态轻软,腰身柔韧,若不是女儿身,岂不是老夫眼拙?走,你我前去会会。”说罢,檀崶修者随手一挥,旁边的树枝上飞过几片树叶,檀崶尊者轻踏树枝,纵身便飞出了一丈之远。
齐孛儿紧随其后,以手中“炼刃”为点,轻着脚下的瓦片,便飞然起身。
树叶落地之时,两人便已紧跟在那身影的之后伺机而动。只见那身影手里手握长剑,一身黑衣,月光之下,只能看见她身形瘦削,趴在不远处的宫殿之上。这里距东北角的宫殿也只有十步之远了,隐约可以听见里面有器皿奏乐之声。
那黑影拔出长剑,准备俯身跳下屋顶,突然,月光被剑身反射,在黑夜之中闪过一道细光。
“屋顶有人,抓刺客!”说时迟,那时快,从宫殿之内冲出数十名黑羽军,飞身跃上屋顶。那女子一看被人发现,迅速转身准备离去,回身之时似乎感觉到檀崶二人,转身向西北方向逃去。
檀崶尊者和齐孛儿一挥手,二人便紧随女子的身后,那黑羽军在宫殿之上放箭追逐,虽武功高强,毕竟是凡身肉胎,比不得修行之人幻化法术。不一会三人就摆脱了身后追赶之人,停在皇城之外的一处树林之中。
月色之下,三人前后奔走,各自行色匆匆。那女子在前用脚步轻点略过地上的枯叶草尖,身后檀崶尊者和齐孛儿看见身后已无追兵,便缓下脚步,准备稍停半刻。
忽然听见一股凌厉剑气扑身而来,齐孛儿转身之时,已使炼刃之器迎上。
只见月色朦胧,树林之内,阴影重叠。那女子的剑刃和齐孛儿的炼刃之器,相互击鸣,剑光影动。
那女子身影轻飘,剑法飘逸如同萤火一般。而齐孛儿剑法稳沉,不露丝毫破绽。二人剑光四起,相互过了数十招,竟难分彼此。
檀崶尊者在旁看了半许,对齐孛儿突然说道:“孛儿,住手,不要伤了这位女子!”
齐孛儿闻言,剑锋向下,收势回力,轻身一跃,跳出了二人打斗之地。那女子也停下手中的剑刃,转身向檀崶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尾随于我?”
檀崶看了看那女子,说道:“我等皆是山野苦修之人,路过此地,只是想看个热闹罢了,你又是何人?为何入夜潜入皇城之中?”
那女子轻声一哼,“这位长者当我不识吗,方才与我交手的这位男子使的兵器剑法皆不是普通的修行之人所练,我虽是女子,未曾见过许多江湖之事,但不是见识浅薄之人,你等不必如此。”
檀崶尊者微微一笑说道:“若是老者所猜不错,你是那西地甄家的后人吧?”
“北齐西甄?她是甄家的后人?”齐孛儿听闻此言,内心一惊。他自幼习训之时,曾受家师教导,昔日甄家与齐家共同抵御冥界邪异,后因时迁境移,两家分地异居,少有来往。如今在这里遇见甄家的人,心中难免惊讶,看来这冥界之事,牵动了很多修行之人,不知甄家又有什么打算?
那女子收起剑锋,对檀崶说道:“好眼光,我确是甄家之人,但不是该如何称呼二位?”
齐孛儿收起炼刃之器,两手十指紧扣呈一横一竖之式,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对那刺客说道:“在下北地齐家氏人,名孛儿,这位长者是青云山檀崶尊者,不知尊家如何称呼?”
那女子一听,惊退两步说道:“你是齐家之人?这位竟然是檀崶尊者?”
齐孛儿答道:“并无半点虚言,我等结伴而行。”
“既如此,那想必二位也是为了冥界之事吧。我姓甄,名焕修,二位称我为焕修即可。”
说罢,那女子便取下头上的黑巾,两手交叉扶于左侧胸前,右手在下,左手在上。“西地甄家后辈焕修在此见过齐氏,见过檀崶尊者,檀崶尊者安好!”
那檀崶尊者只是低了低头,算是回礼,对那女子说道:“老夫昔日在绛云大师门下修行之时,曾与你家先祖有过一段师友之情,如今见到故人之后,也是一种宽慰。不知你今夜为何在这皇城之中现身,险些出了纰漏。”
焕修说道:“近日京中怪异之事常起,家父不安,特命弟子前来查探一番。弟子进城已有两日,白日里未发现冥界踪迹,只是于昨夜看见有一鬼影之徒从皇城之中现身跃过,只是当日黑羽军戒备森严,弟子并不熟悉这皇城内地,所以没有及时追赶。所以今夜潜入皇城,准备查探是否还有鬼影之徒。”
檀崶尊者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流言非虚,这皇城之中也非安宁之地。为老者当不谋天家之纲,不食青黄之羹,方为世间安定。看来老者此次之行,必有非愿。”
焕修问道:“尊者何出此言?”
齐孛儿看焕修姑娘存疑不解,便把檀崶尊者与他今日在兵马司和田宅的所见之事简略给焕修姑娘说了一遍。
听了他们今日经过,焕修姑娘说道:“这京中的怪事,小女子也有所听闻,只是未及细详。小女子愚钝,不知二位今日竟做了这等普济之事,小女子佩服。只是焕修不明,修行之人本就是入世除邪异,出世修灵清,为何尊者如此感叹?”
檀崶笑言道:“你果然有几分你家先祖的遗骨。昔日我与你家先祖甄銘共同修炼之时,他常说‘修行不为微人微事,却要为共人共事而行’。今日甄兄虽已离世,但老夫独自习武之时,时时忆起,心中常有敬意。今日你出此言,恰有当年甄兄的风骨,有道是‘风不假年,青碧自恒’。”
焕修抱拳于胸前。低头说道:“尊者过奖了,弟子不敢。”
檀崶又言:“我方才之言,并非是市井之想。只是感叹这次冥界之事来时诡异,并非旧时之为,恐有你我有难以决断之刻。”
齐孛儿说道:“尊者无需忧虑,弟子皆受家训所使,若有两难之时,必定安护世间,尽责守宁。”
檀崶又言:“愿是老夫多虑了。”说罢问向焕修,“不知焕修姑娘对冥界之事有何打算?”
那焕修双手抱辑于胸前,对檀崶说道:“禀尊者,弟子自幼于闺阁之中习得一些武艺,这次出门之前,家师多有叮嘱。弟子原想今夜在皇城之中查出一些端倪,没想到遇到二位。弟子想明夜再次夜探皇城禁内。不知尊者有何高见?”
檀崶尊者问道:“我前几日在城郊破庙之中听乞丐传言,皇城之中有太监得了怪病,大内御医也一时无策。我二人今夜进城就是为了此事。可是你在这皇城之中发现了什么?”
那焕修姑娘说道:“弟子前两日夜间发现疑似冥影之徒的踪迹从皇城之中流动,正因如此,才向对皇城有所疑虑,想必于尊者所述的太监之事有所牵连。”
檀崶尊者听此言沉吟不语,在一旁的齐孛儿说道:“看来这皇城之中确有一些异常,今夜时辰不早了,不如你我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日共同商议对策,此处不宜长留,你我还是换个便宜之处吧。”
焕修说道:“我甄家在京中也有一点薄产,二位如不嫌弃,不如随小女去敝处安歇如何?”
齐孛儿说道:“多谢姑娘了,我等原本是想去客栈休息,夜深露重,我等夜宿贵宅,怕是也有不妥。”
焕修笑言到:“齐兄多虑了,我也并非是孤身一人,此次出门,家中也有几位随从随侍,只是今夜未来。你我皆是修行之人,红尘俗事,不必过于挂心!”
檀崶尊者说道:“既如此,今夜就先宿在贵宅,也好你我商计。”
三人顺着小路,一路出了树林,来到城南中街的一处宅院,这宅院距城中繁华之地只隔了两条街道,不远不近,而又不在深巷之中。小院的门口挂着一幅牌匾“贾宅”。
焕修说道:“这处院落进出方便,又不吵闹,是我们京中的一处田宅,二位不必拘禁。”
三人敲门进去后,自有园中两位侍从正在等候,焕修让随从安排檀崶尊者和齐孛儿休息,三人便先行安歇。
翌日鸡鸣,三人已陆续起床各自洗漱。随着天边渐白,晨光逐显,齐孛儿这才看了看这庭落。
这是一处坐北朝南的院式,共有两进院落,园中没有任何盆栽树丛,地上的青砖之上也没有零星杂草,可见主人时时清扫。
齐孛儿随侍从来到前厅就食早饭,看见地上站着的只有两位女仆,其它男从皆侍立于门厅之外。檀崶尊者只是吃了一点清粥小菜,桌间又和焕修问起甄家的一些旧事,焕修皆一一作答。
用完早饭,侍从们撤走饭菜,三人于前厅之中饮茶。檀崶尊者说道:“距离戌月之日,时日不多了,你我还未查找到‘五印’和‘冥影’的踪迹。昨夜我细细沉思了一番,莫不是如今冥界又有其他诡计,我等还未察觉?”
齐孛儿说道:“檀崶尊者,昨日你我在那兵马司和礼部大人的府宅之中,并未发现‘冥影’之徒。那些马匹和礼部府的千金,更像是邪术所为。”
檀崶尊者问道:“你等有什么想法?”
焕修姑娘说道:“弟子今日多派几名家中侍从出去,在京中打听一番,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术士在京中行走。”
齐孛儿说道:“弟子今日去本家在京中的其它父兄处,去问问他们是否知道一些冥影之徒的事情。”
檀崶尊者说道:“也好,你等分头行事,我去城郊的几处破落之处看看,有没有冥影在那鬼祟。午时你我在此会面。”
三人点头,齐孛儿与檀崶尊者出了宅院,便各自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