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葑尊者叹息道:“此法有违人情,但尊师当时之为也是为救当地苦难之人,其它师叔祖就并未阻拦。此法名为‘炼癸术’,用未婚女子的‘癸水’为引,取南越当地的十三味草物入药,再以硫磺等物合成炼丹,以此丹药磨制成末,随身涂抹,可以使百虫回避强身健体,又可无味不伤人之身。此术法最重要的就是女子的‘癸水’和炼丹中所用的法术,阳盛阴晦,会对女子有所伤害但不致命。但当时南越之众苦难,这已是最好的方法。”
“炼癸术”?这个术法齐孛儿听族中长辈提过,此法以阴阳为章,草木为法,“癸水”为阴,“金银、硫磺”为阳,三者加以术法修炼,为是求阴补阳,驱邪扶正之术。此法因需用女子的“癸水”为药引,炼法中常有善恶难辨之人催药使女子“信潮”癸水增多,以求术法疗效倍增,这对女子的身体会有所伤害。因此多为正途士人所不齿,世人所不知而已。
焕修姑娘刚才听檀葑尊者一番阐述,瞬时气愤难耐,脱口便出:“这世间竟有此等邪术,要用女子隐晦之事为引以求扶正?实在可恶!尊者等为何还将这等邪术传于他人?”
檀葑尊者严正厉色道:“你可去过南越之地?那里虫兽伤人,瘴气毒没,而裔族之祖大多被人迫害沦落至此,彼时南越巫医巫妖横行,不行天道救人施人,常常借手中邪术欺凌裔族,南越之民深受其害,无法存身。此法虽有违人情,但是彼时可以救南越苦众避于虫毒,也不必被巫医巫妖时时所欺凌。实乃万般无奈之策。”
焕修姑娘红着脸说道:“虽是万般无奈,但终归是女子闺阁晦事,竟被人如此....”还未说罢,便被齐孛儿轻拉衣角停下,齐孛儿说道:“焕修姑娘也是闺阁之身,想必才会如此反应急切,尊者不必过滤。”
檀葑尊者说道:“老夫明白焕修的心情,怎会记挂?当年尊师也是无奈才传此术法,以求南越之人存活一些罢了。”
齐孛儿又说道:“那我等那日在兵马司所见的地蚕术,也是南越当地的巫妖所为?”
“不错。”檀葑尊者说道:“老夫年少时随尊师在南越之地,曾见过当地巫妖用此法惩治子民,被罚之人苦不堪言,而巫妖之徒,邪术从不外传。所以应该是南越巫妖等人所为。”
说罢,檀葑尊者轻声叹息道:“南越裔族之家,原本差点被迫害至今,幸得上天怜悯,先帝对南越之人多有宽厚之策,才使得这南越裔族之人逐渐人丁增多、繁衍之息。”
那焕修姑娘说道:“既然南越有此嫌疑,不如我等上门探查一番如何?如今已然知道他们的踪迹,查找起来并不周折。”
檀葑尊者摇了摇头说道:“不然,这只是我等的猜测,不能贸然行事。既然刚才孛儿说最近之事都与玉鼎山有关,不如你我去玉鼎山查访一番,或许可以知道些什么。
焕修姑娘和齐孛儿相互对视,便附声说道:“尊者所言有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大家早些休息,明日早起用过饭食,我等也好早点上山查探。”
二人皆同意焕修所言,吃过晚食之后,便早早安歇去了。
翌日鸡鸣之时,檀葑尊者等三人已陆续起床,三人坐在前厅共进早食,席间齐孛儿缓缓说起昨日他又去田宅之事,并把香炉诡异一事如实相告,谁知焕修姑娘闻言便要看看那香炉是何物,齐孛儿便依言拿出香炉让焕修姑娘过目。焕修姑娘看过之后便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此物,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檀葑尊者说道:“这香炉本就是邪物,老身修身多年,对这物尚不敢确定,你等小辈不要与此香炉发生过多关系,以免伤及自身的修为。”
齐孛儿和焕修姑娘闻言,便点头示意。待三人用完早食,便有侍从牵来三匹骏马,三人依次上马后直奔玉鼎山。这玉鼎山离城还有数十里路,三人到达玉鼎山下时,已快过半刻光景。
三人在山下的茶棚之中,休息了片刻,便骑马上山。正值冷凛之时,山上树木草丛稀少,偶尔看见几只野兽跑过,马蹄奔波在山路之上,便甚少看见人影。
及至山腰山路开阔之处,山路分为左右两路,站在山腰之中隐隐可以看见山顶的寺庙塔尖淹没在郁郁树林之中,三人策马停顿,檀葑尊者说道:“上次田夫人说她就是在上山途中遇见的那位道姑,是吧?”
齐孛儿说道:“的确,听田夫人说道,那道姑自称是山中修行之人,那香炉就是此道姑所赠。”
檀葑尊者说道:“既如此,我等三人分为两路,你与焕修姑娘一路,我走左侧,你等走右侧,相互查看周围庙宇道观,如遇紧急事情,相互发信。”
于是,齐孛儿便带焕修姑娘顺右侧道路缓缓骑马而上,这半山之中,寒风略微急骤一些,焕修姑娘不由打了几声喷嚏之声,齐孛儿回身看了看,便脱下自身外衣,递给焕修姑娘,示意让她穿上,焕修姑娘脸红了红,借过衣服后便顺意穿上。
齐孛儿自幼受父辈训导,不敢忘记家族使命,况且齐家之名已衰落多时,齐孛儿身为少主,内心时时谨记自身职责,从未在男女之事中多余去顾及,而那焕修姑娘心思细腻,这几日与齐孛儿相处了几日,觉得此人不错。
齐家与甄家本就是旧相识,这几年虽是走动的少,但祖辈之人皆是旧友,各自自幼便听闻一些江湖之事,此时焕修姑娘身着齐孛儿的外衣,衣服上还带着齐孛儿的些许体温,焕修的内心隐隐有了一丝暖意。而齐孛儿浑然不觉,继续骑马前行,却不知男女之间情愫之事,真真是一个“木讷不透”之人。
齐孛儿骑马缓缓而行,感觉有些费周折,便从怀中取出纸人,念了几句咒语,便让那几张纸人四下散去先行探路去了,自己提气凝神细细听着周围异常动静,就这样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齐孛儿隐隐听见前方有马蹄急奔之声,而且来人不少,于是他转身示意焕修先行隐蔽一下,二人下马转身牵马走进身边树林之中暂避一下。
只见几匹快马从山上急奔而来,骑马之人头戴黑冠,身着白衣,佩剑疾驰,这几人看似着急赶路,没有发现路边树丛中的齐孛儿和焕修姑娘。待马蹄声远去后,二人从树丛中出来,焕修姑娘说道:“齐兄可认得,刚才赶路之人是何处的?”齐孛儿略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常年在家中苦修,对江湖之人之事并不是很熟悉,姑娘可认得?”
焕修姑娘说道:“身穿白衣,头着青冠,那冠上有朱雀图样,应是罗衣门之人。”
“罗衣门?”听闻罗衣门是今年新冒出的一股江湖势力,传闻罗衣门是宫中侍卫旧部所设,为的是替为官当势之人铲除异己,断其仇敌。还从未有人见过罗衣门门主之人,今日在这玉鼎山中,竟能看见他们的踪迹,看来这玉鼎山中还有很多未知之事。齐孛儿心想如此,不如赶早上山,看看这罗衣门人有何动静,便叫上焕修姑娘,二人策马提速向山上奔去。
齐孛儿和焕修姑娘二人骑马驰行了约两个路口,便隐隐看见隐秘于山林间的几处房屋茅舍,齐孛儿示意让焕修姑娘在外暂时不要靠近,他先自行前往察看。焕修姑娘下马摸了摸腰间的青落剑,又看了看四周,只觉得此处林深安静,偶尔可听见几处鸟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似有似无。闻到此味,只觉得心境坦然,使人心落宁静。
齐孛儿抬脚轻步走近屋舍,只见几处青黑色屋瓦顶房,院落门上有一门匾写有“可静之无”,左右门款上贴有木匾对联,上面刻着“问世事是非是然,回天地静安静染”。走进去一看是个两进两出的院落,院子内种植着几棵青松,院内中央放着一个深褐色雕刻着鱼莲戏水图案的水缸,走近看见缸内的微微开着一株白莲,缸内小鱼游动,阳光下白莲微动,鱼游戏弄,白莲微有清香。
齐孛儿走前看了看大殿,殿内供奉的肃穆神像,神座前的香炉清净无尘,摆放着时令鲜果,而香炉内的奉香已然烧去了四之有三。走出大殿,齐孛儿又去左右偏房看了看,左右偏房皆落锁未开,大殿左右两边各有圆形拱门通往后院,齐孛儿走近后院,隐隐听见有声音,后院内有一高台,高台上有一古钟。高台下是一小洼流水清池,池内莲花盛开,绿叶浮动。池边树影荡漾,不远处还有几处菜洼湿地,那声音就是从菜地那里传来。
齐孛儿走近看见一位素色布衣的女者正在收拾菜地。齐孛儿默默在腰间备好炼刃,轻声问道:“打扰师傅了,请问这寺庙之中如何添补香油灯火?”
谁知那女者头都不抬,只是随口答道:“客人远道而来,不必急于此一时,稍等我将这杂草锄净。”说罢转身看了一眼齐孛儿,又说道:“左侧偏房的房门钥匙就在门檐之上,房内已备好了茶水,施主可自行先休息一会。”
齐孛儿内心暗惊,看来这女者竟然知道他会前来此地,已然提前等待多时了。齐孛儿转身离开后院,走到院外,轻声唤焕修姑娘进来,悄然告诉她刚才的事由。焕修姑娘也是惊奇,但二人并未去侧房等待,只是在前院之中等待。
不一会,那女者便带着一篓绿菜走出后院,看见齐孛儿二人并未惊奇,只是随手打开左侧房门,放下手中绿菜,转身说道:“二位客人不愿意进来吗?”齐孛儿二人进来后,看了看屋内陈设,屋内只有一副床榻和一些简单家具陈设,简雅舒适。桌子上有一香炉,炉内燃香将尽,房内弥漫着一股淡雅之香,焕修姑娘细闻,和刚才在院外树林中闻到的气味相似,便轻碰齐孛儿,用眼神指了指这香炉,以示警备之意。
借着屋内的阳光,齐孛儿和焕修方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女者,全身素色布衣,头发整齐竖冠,眉目清秀,身形瘦而不弱,一看便是常习练武之人。那女者看了看齐孛儿说道:“微身俗家姓白,二位叫我白姑就可以了。我在此等候二位多时了,算了算,你们应该还有一位朋友,怎么少了一位,时间也迟了半个时辰,可是你等在路上耽搁了?”
齐孛儿波澜不惊的回应道:“不知白姑师承何处,竟然会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