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情低落的少年,彭继言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伸出手揽住少年的肩膀,轻轻晃动两下,温言说道:
“不,你没有错,洛小娃,你想要守护朋友没有错,你想要消灭敌人也没有错。你可以向往强大的力量,因为只有越来越强大,你才能更好地达成目的。但是,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因力量而迷失自我,去漠视生命,这样的话,到最后你就会变得和那个太曜一般。”
听到这里,一直安静驾驶的古斯塔沃夫,突然出声问道:“彭老先生,是否基于此,你才对那个外星人倍加提防。”
“你说的很对,老古,与能力的凶险程度无关,只是那个太曜对生命的漠然,让我无法认同。”
古斯塔沃夫点点头,说道:“是啊,在地球上,有太多的掌权者都是如此,正因为这样,彭老先生,一直以来,您才是我最为钦佩的人。”
“可是,两位爷爷,刚才是太曜救了我们啊!”洛瑾怀将左手探入裤兜,紧紧地攥住太曜所给的那根蓝色的窄带。
“没错,从结果上看,是他救了我们。其目的,也许是因为你身上所谓的气息,也许是因为对地球族的好奇,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可是,他的出手,绝不会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也不会是基于对生命的怜悯。所以,对于他的出手相助,我彭继言记在心里,但仍然只会对他敬而远之。”说着,彭继言停顿片刻,看了看少年左手指缝间露出那一抹蓝色,继续说道:
“洛小娃,不知什么原因,太曜对你是与众不同的,你感激他,这我很理解。但是,我们这一路行来遭遇了很多艰险,在往后的旅程中还会更多,如果你因为这些外在的影响,而无法维持自己的本心,你彭爷爷会很失望的。”
“从清扬棋社见你下棋开始,到如今我们来到这里,洛小娃,你身上的那股特质越来越突显出来。这股特质让你天真且幼稚、坚韧而敏感。”
少年抬起头,茫然的说道:“彭爷爷,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特质啊。”
“正是你对生命那永不言弃的执着啊,因为这份执着,你才会不顾一切跟着我离开基地,才会为被丘陵上植物吸干的动物而担忧,才会为小墨的出生而开心,才会为大白鸟的牺牲而难过,甚至于,在那一刻愿意与我同生共死。”彭继言望向少年的目光越发的温和,一只手掌贴住少年的面庞,仔细端详着对方,柔声说道:
“真的要谢谢你的爷爷,将你培养成这样一块璞玉,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们一定会成为知己的。”
听到老人提到自己最为怀念的亲人,洛瑾怀的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眸子中雾气弥漫,泪水便止不住的往外涌现出来。
彭继言用手指擦掉少年脸上的眼泪,爱怜的揉了揉少年的头,说道:“所以,洛小娃,为了让自己在未来不再迷茫,为了使自己变得更加坚强勇敢,快些成长起来吧,我相信你爷爷也是这么想的吧。”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彭爷爷,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爷爷的期望的。”泪眼婆娑的少年抬起头,神色坚定的点着头。
听着少年的话语,前排的古斯塔沃夫与李耀祖,回过头与彭继言相视一眼,三张苍老的脸上都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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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跟随着克尔一路疾驰,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克尔蜷缩而成的圆球,突然高高的弹向高空,复又重重的落下。
着地之后,克尔重新变回人形,摇摇晃晃的走到一簇显得特别茂盛的草丛前面停了下来。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后面缓缓减速的车辆。
车辆依次停稳,众人纷纷下车,来到克尔近前,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远远看去,在这片平整而开阔的大地之上,泰坦母星的光辉挥洒而下,橘色的草木一团团的由地面簇拥而出,向着四周伸展着宽大的橘红叶片。
枝繁叶茂的高大树木,错落有致的伫立在这一片橙黄的原野之上,每一株之间相距的十分疏朗,没有形成遮天蔽日的密林。而克尔所站立的位置,正处于树木之间的开阔地上。
迎着泰坦母星的光芒,法内拉眯了眯眼睛,来到人群的最前面,问道:“克尔先生,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吗?”
“尊贵的客人,就在这里了。”克尔也不转身,一对细长的手臂,向身后的那簇茂盛的草丛延伸过去,分别缠绕住一部分,然后,猛然往两边一分。
大家探头过去,定睛一看,在草丛密集的根茎后面,隐隐的显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
克尔尖细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尊贵的客人,这里就是‘地谷’的入口了,你们的代步工具是无法进入的,只能将这些‘大家伙’停放在这里了。”
“穿过‘地谷’,就会到达‘天坑’,我们的村子就在那里。为了避免意外,你们必须有几个人留守,如果遇到‘麻里族’,只要表明这些是属于你们的财产,应该就没问题了。”
待克尔的话音落下,法内拉看向彭继言,见其点头后,便走到克尔身旁。微微躬身,伸出右臂往前一引,说道:“克尔先生,那我们就此出发吧。”
“好的,尊贵的客人,那就走吧。”说着,克尔便收回细长的手臂,将其盘在身体的两侧。然后,就再度蜷缩成一个绿色的圆球,一路弹跳着越过草丛,滚进那漆黑的洞口。
法内拉背对众人,抬起右手臂,右手食指向前点了两下,便弯着腰分开草丛,紧跟着克尔走进洞口。其余人也纷纷行动起来,陆陆续续的随着法内拉钻入地下。
眼见前方只剩下特洛莫斯基孤零零的站在草丛外面,洛瑾怀连忙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就要搀扶李耀祖跟上前面的队伍。
木讷黝黑的老者却摆摆手,看向彭继言,说道:“彭老总,我这腿脚就不进去了吧,留下来跟你们一道看车行不。”
彭继言摇摇头,沉声说道:“老李,你最好还是跟着他们去外星人的村庄,从那个克尔所说的话中,我感觉留守在这里并没有那么简单,万一出现变故,你还是在大部队那里会比较安全。”
“彭爷爷,您们在这里会有危险吗,那我还是留下来陪您们吧。”洛瑾怀一脸担忧的看着彭继言。
前面的特洛莫斯基发出一声嗤笑,撇撇嘴,说道:“臭小子,你以为你比李老头强多少,留下来是想拖累我们吧,真出现问题,还要分心照顾你。”
“他的话虽难听,但是十分在理。”古斯塔沃夫指了指特洛莫斯基,看向彭继言。
彭继言对着二人点点头,走到少年面前,宽厚的大手揉了揉少年的短发,柔声说道:“傻孩子,彭爷爷只是觉得克尔说的‘麻里族’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快点扶着你李爷爷进去吧,一会可别跟丢了。”
洛瑾怀抬起头,目光依次从彭继言三人身上扫过,犹豫半晌,最后一脸不甘的扶着李耀祖向‘地谷’入口走过去。
“彭老先生,看来你前面所言作用非浅,小洛的心态调整的不错,我越来越欣赏他了。”古斯塔沃夫看着少年的背影,笑着说道。
彭继言闻言微微一笑,瞟了一眼前面两人一鸟的身影,便转过身,对古斯塔沃夫说道:“老古,先把武器准备好,以防万一。老拳王,你这边要用什么武器?”
特洛莫斯基抬起粗壮的手臂,双手握拳在胸前相对一击,发出‘嘭’的一声响,说道:“我的这对拳头就是最好的武器了。”
彭继言点点头,便不再言语,就那么笔直的站立着,看向远方,兀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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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祖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年,察觉到少年的顾虑,劝说道:“小洛啊,你就别担心啦,彭老总他们三个可比我们厉害的多,真有什么事,他们一定能够应付的。”
“可是,李爷爷,要是再出现黒睚兽那样的怪物,彭爷爷他们怎么办。”
“真要是那样,就像那个拳王说的,我们也只会拖累彭老总他们。”李耀祖拍拍少年手背。
少年想了想,颓然的点点头,说道:“您说的对,还是我的能力不够,要是能像帅爷爷一样拥有‘原力’就好了。”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穿过草丛,缓缓地走进了那道漆黑的洞口,一段向下的台阶,出现在两人脚下。
“李爷爷,请当心,扶好我哦。”洛瑾怀说着,手臂微微上台,以便老人更为方便的借力。
“小洛啊,你不用这么小心,我这腿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一个人早就习惯了。被你这么伺候,反倒难受,不信你看。”说着,李耀祖轻轻松开少年的手,一手撑着完好的大腿,一手在身后甩动,平衡着身躯,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走下台阶。
少年连忙双手虚扶,与小墨一左一右,紧紧跟在老人身旁。
台阶平整而干净,有着明显的人工清理痕迹,走起来十分轻便。不多时,两人一鸟便下到了台阶的尽头,进入地底。
与预想中的阴深幽暗不同,洛瑾怀只觉得眼前光线充足,视线良好,放眼看去,一条长长的通道呈现在面前。
通道宽度在一米半左右,以一个十分平缓的角度向地底延伸,通道两侧是坚硬的石壁,石壁由下至上逐渐聚拢,只在通道的正上方留下一道约莫半米宽的缝隙,耀眼的光线便从这道缝隙中透射进来,在通道内洒下一片光亮。
石壁上布满斑驳的青色苔藓,深深的裂隙在石壁上纵横交错,就像被巨大的利斧劈斫过一般。偶尔有一两枝未知植株从裂隙之内顽强的探出,随着地底涌出的阵阵微风,在半空之中轻轻摇曳,向通道上的来客彰显着存在。
没有洛瑾怀的搀扶,李耀祖走起路来似乎更为自如,蹒跚的步伐丝毫不影响其前行的速度,少年与小墨在他的带领之下,快步的向前走去。
随着通道不断地深入,两侧石壁的间距逐渐扩大,顶部裂隙距离地面的高度,也不断地抬升。由于空间的扩张,在两人的视线中,头顶那道裂隙显得越来越窄,其中投射而下的光线,也渐渐变得微弱下来。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石壁上开始零星出现一个个如石龛般的凹槽,每个凹槽的正中间,摆放着一朵绿色的蘑菇。
这些蘑菇半米来高,菌盖却很瘦小,显得十分干瘪。但在菌柄与菌盖的结合部位,一道明亮的绿色荧光散发出来,提升着通道之内的照度,同时,也为通道内洒上一层绿油油的底色。
在这一层绿色的光芒中,洛瑾怀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众人的身影,两人连忙加快脚步,往前靠拢过去。
才一接近人群,卡瑞托那熟悉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入到少年的耳中。
“小蘑菇,一路下来,我发现,这两边发亮的蘑菇,和你很像啊,。”
“您的观察十分敏锐,尊贵的客人,这些都是我的祖先们。”克尔尖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
“什么!”听到出乎意料的答复,卡瑞托的声音中充满诧异,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那些干瘪的蘑菇,试探着问道:“小蘑菇,你的祖先还活着么,还是.........”
此时已变为人形的克尔,艰难的抬起大脑袋,看向石壁上最近的一处石龛,神色肃然的说道:“我们莫野族,族人在回归泰坦母神的怀抱之后,就会被放入一个密闭的容器之中,埋入地底,一个‘导年’之后,便会呈现这种状态。然后,我们将祖先们放入这些石龛,让他们的光辉在这‘地谷’中庇护着我们。”
“太神奇了,胖前川,你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吗?”卡瑞托看向前川秀长。
矮胖老者摇摇头,双手一摊,无奈的回答道:“殿下,恕在下孤陋寡闻,无法解答您的疑惑。”
卡瑞托耸耸肩,继续向前走去。
正站在前川秀长身边的罗格拉姆,用手捻着颚下的长须,出声问道:“克尔先生,你刚才所说的‘导年’与‘导时’是什么关系,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
“尊贵的客人,一‘导年’等于五十二‘导日’,而一‘导日’又等于二十六个‘导时’,这是三十八号行星上的常识啊。”似乎觉得罗格拉姆提出的疑问过于简单,克尔略显诧异。
“多谢指教。”罗格拉姆并没有介意克尔的语气,向对方微微躬身致意,侧身向法内拉说明道:“按这个换算标准,这里的一个小时等于地球的二十二个小时,这里的一天等于地球的二十四天,这里的一年等于地球的三年半。”
法内拉点点头,说道:“按我的计算,这颗行星的公转周期应该是38.725年,却没想到是三年半。果然,牛顿万有引力定律和开普勒三定律在这里是失效的。希望我等能在有生之年能够重建此处的物理体系,要不然,人类的文明只怕是要倒退一大步。”
围在法内拉身边的学院诸人,纷纷点头,表示赞许,神色之间俱都充满坚毅。
没有理会知识分子之间的交流,卡瑞托在不经意之间,已来到队伍的最前列。左顾右盼的寻找着新奇的事物,却瞥见了队伍后面的洛瑾怀,伸出手,朝着少年勾勾手指,说道:“少年洛,快过来,看看这些蘑菇,可都是小蘑菇的祖先哦,很厉害吧。”
“帅爷爷,你们的对话我刚才都听见了,只不过用祖先的遗体来照明,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少年紧走两步,来到卡瑞托身边,看着上方的石龛,皱眉说道。
“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人家那叫先祖的护佑,你要入乡随俗哦。”卡瑞托伸手拍拍洛瑾怀的肩膀,带着少年拐过前方一个大大的弯道。
刚转过方向,两人只觉得眼前忽的一下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蜷缩成球的克尔,快速滚动到人群的最前方,再变回人形。双腿微分,牢牢站定在地面上,一双细长的手臂在空中呈S形的挥舞着,高声喊道:
“尊敬的客人,欢迎大家的光临,这里,便是这处五角地谷的核心天坑、我们莫野族的繁衍之地——森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