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饶是以燕殊从记忆中见过圣宗底蕴，也不由震撼。
长生树，天上罕物，今日才知此言不虚。
只见大树根部极其巨大，光是树干便占地达上千里，可以猜测到，此树应当是能顶入云霄。
不过现在出现在他眼里的长生树，却被束缚在了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当中，树叶碧绿，罩子仿佛成了这一片碧绿汪洋，里面碧绿汹涌，一次次冲击着这束缚。
而罩子此时已经被逐渐撑大，甚至树干已经从罩子里往上窜起了一个头，和外界只有一片薄薄的隔膜阻挡，仿佛能随时冲破。
况且，里面的长生树，还在疯狂挣扎当中，这罩子，有些摇摇欲坠了。
燕殊看着倒是觉得有趣，毕竟他看到这场景已经猜出那突然的晃动是怎么回事了。
这长生树扎根在深深的地下，而归燕大殿是依托它而建。
如今长生树暴动，归燕大殿自然不能幸免。
而在燕殊到来时，元燕已经在了，他此时一脸凝重地看着这幅景象。
看到燕殊时，他只是讶异了瞬息，眼里有一丝担忧闪过，旋即又转头继续看着长生树。
手里已经有灵力汇聚。
长生树已经暴乱，如果让它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心里有些嗤意。
多么讽刺，他厌恶那些自私卑劣的修士。
最后，却还是要救他们。
他自然知道如今长生树暴乱的原因，但是他只是想搏一把，为自己活一次而已。
只是长生树上结的长生果都是圣阶灵药，长生树又怎么会是好相与的？
“撕拉——”随着这轻轻的一声，罩子最上方赫然破开了一个小口子。
元燕脸色大变，催动灵气想要把那口子重新合上。
但是，晚了。
长生树自然也看到了撕扯出的那个口子，一下子口子就被拉大，直到罩子破碎。
长生树，也彻彻底底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可谓是古树参天，高耸入云端。
只是在两人目光注视下。
它马上慢慢变小，变小，在须臾之间便从那参天古树到了还没有半人高的小树。
让人觉得它刚才的变大只不过是为了挣脱束缚罢了。
变小的长生树通身犹如碧玉，仿佛不是棵树，而是一件让人欣赏把玩的罕见玉石。
但是光从树身上隐隐透出来的那一股恐怖的气息，就让人不敢轻看。
元燕看到恢复这种状态的长生树，抿了抿唇，转身欲走。
但是他的脚步才迈开了一步。
“阿元，你是我的，我不许，我不许！”一个尖利的女声仿佛要刺破耳膜一般，在两人脑海中骤然响起。
这长生树，居然有灵？
而且叫的那人，应当是他吧，燕殊略带讶异的眼光看向元燕。
元燕自然感觉到了燕殊的注视，他心下叹息，又转过身对着长生树感慨道。
“长生，我不是你的，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了。”
兴许是想到了从前，元燕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一丝恨意。
“不！你是我的，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怎么能恨我！“元燕此时是面对着长生树，所以元燕脸上的一切表情，都能够被长生树给看到。
此时看到那恨意，女人歇斯底里的质问声在空中响起，尖细而执拗，却又暗藏着癫狂。
这时候她好像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看戏的燕殊。
“是他吗，就是他吗？”
长生树的一根枝条突然指向燕殊。
元燕没有回答，但是长生树却当作他默认了。
“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声音有些诡异，元燕察觉不对，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碧绿小剑如电光火石一般朝着燕殊心口而去。
燕殊被无辜波及到，冷笑一声，正想要催动底牌。
没想到，有一个人突然挡在了他身前。
碧绿小剑狠狠钉入了元燕心口。
一片寂静。
元燕，捂着胸口慢慢倒下，倒在了燕殊的脚边。
圣境的含恨一击，元燕真灵已被搅碎，必死之局。
“啊——！”长生树幻化成了一个女子模样的绿色影子，直接扑倒了元燕身旁。
也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元燕居然对着这个影子笑了一笑，只不过现在的他牵起嘴角也勉强极了。
“长生，我如今，不欠你的了吧，我不值得，你如此......“
长生树，名为长生。
他在归燕地之中，遇到了一个绿衣少女，懵懂狡黠，直到在少女的哄骗之下吃下了一枚长生果。
从此，永远和长生树绑在了一起。
离不得，死不得。
哪怕日夜不见，也必须在这长生树旁。
有他在，长生能甘心在这，但是如果没有他，世间，生灵涂炭。
长生树，哪来的那么多生命精华来塑造长生果？
不过灵气血肉尔。
修士亿亿万，不过长生之灵饲。
“阿元，我心悦你啊。“惨淡的喃喃声在空中响起，长生把头轻轻伏在元燕肩头，此时的她像极了世间一个动了情的平凡女子。
她轻轻摸着元燕的眉眼，倏忽一笑，碧绿眸子一如往昔灵动。
“你休想摆脱我，休想。”
随着话落，只见绿色影子慢慢变浅，长生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燕殊，眼里有得意，好似在说，你看，他终究是我的。
旋即骤然消散。
化作了无数的绿色光点，飞向了那颗小巧的长生树，而长生树在融合了绿色光点之后，居然更加剔透了几分。
长生，是长生树孕育而出的灵智，长生树的一部分组成了她，如今她自己求死，死后一切所得自当反哺长生树，只是长生树以后都不会有灵智存在了。
元燕又咳出了一口血，叹息道：“何苦......“
他把目光看向那个站在他身前的人。
正是正午，红日高悬。
阳光照在燕殊身上，仿佛为之镀了一层金芒，第一次元燕觉得这人这么陌生。
燕殊同样静静看着他，他知道，元燕，要死了，再也不会有威胁了。
两人的目光相对，这时候，也直到此时，元燕才无法自欺欺人。
这人的眼里，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没有他，没有万物众生。
对比起往常来说，现在的燕殊无比冷漠。
元燕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拉住了燕殊的袖袍，迫使燕殊半蹲了下来。
他掰开燕殊闭合的手掌，瞧见了那枚玉牌，对着燕殊笑了笑：”如你所愿。“
他知道这玉牌是作何用的，也知道了如果自己没有替他挡伤，最后的自己还是要死的。
“给我看看你的真实面貌，好吗？“
燕殊听到这个要求，眼神暗了暗，倒是没有问你怎么知道这种弱智问题。
他看着这人暗含期望的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圣血幻花的变幻瞬间解除，露出了其下真容。
清俊无俦，如斯谪仙，这才是燕殊。
元燕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悠远，喃喃道：“怪不得要隐藏起来，你真好看，你的路，一定要坚定地走下去，别像我，别像......“
在闭眼的最后一秒，他蜕下了带在手上的乾坤戒，放在了燕殊的手心，仿佛知道自己要死了，眼里闪过的却是一丝解脱。
燕殊读懂了他最后的口型，他说，长生果。
燕殊神识一探，果然发现了乾坤戒里那枚绿色小巧的果子。
世人苦求不得的长生果居然被元燕装在了乾坤戒里，再联想到刚才他突然出去，应当是特意拿来给他的，可没想到遇到了长生树的暴动。
感受着元燕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燕殊有些发怔。
“吾名燕殊。”淡淡的声音从尸体上方响起。
燕殊惊讶于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燕殊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之下皆凉薄。
他，可没有心的。
“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