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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琴声旧

景苍云刚来的王都的时候才十五六的光景。

在前一两年,不知为何,父母忽然受了雷劫离开人世。没有父母的日子难过,何况在这大山中,更是无心无趣,过了一年多,将妹妹托给婶娘帮忙照顾之后,便自己来到了王都。他们这些没落的狐族旁枝也得不到什么优待,加上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贵人愿意收为门客办事,好在从小学习过一些乐律,便被安排在了都城的大乐班里当学徒。这乐班是专门供达官贵人和宫里调遣的,不仅收着官府的银钱,贵人们给的银钱也多,乐班里的日子倒是不难过。只不过,景苍云来时已经大了,不是乐班里的卖身弟子,也没得什么好,不过就是打打下手的职务。

直到有一天,班主让人来提,说有几位客人想听他弹琴,他觉得诧异自己并没有挂过弹琴的牌子,为何还会有人点自己。来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来人一定要听。

那日待景苍云来到房间,那厚厚的帷幔后有几个人影,听声音很安静,也不知有几个人,他便只说客人是否寻错了人,他并没有挂曲目牌子出来。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让他弹别人未弹过的,就想听个新鲜的。

景苍云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自己虽粗通乐理,可是弹琴的手艺并不是很好,不过他倒是有一门特殊的手艺,那就是若他闭起眼睛来沉思,不去想那手指头的律动,那手指便仿佛自己动起来,也不知道是心神带动了手指,还是手指带动了心神,便会有一首曲子慢慢流转出来,这曲子起初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规律也不规整,可弹久了之后,那音律自会慢慢合成一首曲子,似乎弹曲子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那曲子自己控制了手指,不自觉地就溢了出来。

这首曲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自己十二岁那年,那日下午,不知为何发了梦,梦中一片金光,有一个人缓缓的从金光中走了出来,梦中金光太盛,晃眼让人看不清,来人一袭白衣,看不清是男是女,但他身形修长,应该是大人的模样,在梦中叫了两声父亲,来人也没有回应。

光中的人慢慢向自己走来,衣袖浮动,缓缓而行,那金光缓缓变得柔和起来,不再那么刺眼,景苍云发现自己正卧在一石床之上,还未等坐起身来,来人已经走近了自己,缓缓的蹲下身来,这才看清了来人的容貌。面如皎玉,眉目如星,来人渐渐的将头靠在自己的胸前,黑发如濂,景苍云伸出手摸了一摸他的头发,头软如丝绸,好不舒服,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又不像是自己的手,这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如自己的父亲一般。

做到这,这梦就醒了,待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在父亲的书房内,周身大汗淋漓,醒来之后,梦中的金光便一直消散不去,梦中的人也像是住在心里一般,压的喘不过气来,脑中思绪乱飞,心中甚是不安,恍如大梦了一场,眼前的一切都觉得不妙,犹如天旋地转之感,手掌不小心拨到了琴弦,琴弦礑的一声响,这才让他缓回了一点思绪。

见着琴声有宁心静气的功效,景苍云便努力静下心来,坐下身子,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胡乱的抚琴,那琴声喷涌而出,牵动着自己的思绪在屋中乱飞,直到一声巨响,他睁眼一看,一双手落在琴弦上,琴声孑然而止,自己的思绪也收了回来,整个人却像失了精神,一头栽了下去。

后来的几年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景苍云也曾试着谈过这曲子倒也没有再出过什么问题,只是这梦里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久而久之,就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少年的梦魇罢了,或是天气太热,闷了暑。

思绪回到了眼前,帷幔之后的人影没有再说话,景苍云看了看眼前的琴,琴身被擦的油光发亮,这给贵人们弹奏用的琴果然是比自己的琴要好上许多,试着拨了一根琴弦,声音清脆悦耳,那细线张弛有度,不压也不挑,回声也很稳且浑厚,双手轻按了琴弦,便示意要开始了,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想必是在静静地等着,第一次见到这个奇怪的客人,莫不是在何时听到过自己弹曲子?

景苍云不再多想,闭上双眼整理了思绪,脑中不再掺杂其他的念头,只任由着手指自然的波动着,一指一扣,随心而动,不计较音律也不在乎准备,那手指不停的在弦上波动着,慢慢的跳动的音符汇聚成了一首曲子,景苍云放空自己,让心神跟着律动渐渐的沉了下去,仿佛走进了一间小黑屋,身子处在这小黑屋中,没有慌张,也没有惧怕,一切趋于平静,周遭的一切慢慢变成了虚空,而自己的身子也不由的浮动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将整个身体托了起来,随着音律漂浮不定。

等景苍云的思绪收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指有些发痛,帷幔后也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他问了两声,也没有人应答。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邻班,说贵人们很喜欢,留了赏钱就走了,贵人们留了话,以后会常常前来听琴。

景苍云告了退,心里却发了闷,不知为何,今日弹完一曲,心中甚是悲凉,不知是琴声影响了自己还是自己胡思乱想。

此时的景苍云孑然一身,听的胡北星弹了琴,心中不免悲凉,就想起了往事。

嬎辰略听了一会,皱了皱了眉头,道

“二小姐,这是何意?”

胡北星看着嬎辰,不知是否没有听到,并没有理会,自顾地弹着。

“呵”

嬎辰冷冷的瞥了一眼,就不再说话,飞身向后掠了几步,取了花园中的一株凤仙花,折了叶子,握在手里,看着景苍云。

“你要来讨便来讨吧”

说完,轻轻一挥手中的凤仙花,这凤仙花也着实有些可怜,原本可以好好的在这庭院中过活,却不想就这样折了性命。

景苍云听了话,看了他手中的凤仙花,又看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心中不忿,也不再多话,举着剑,向前跃了一步,冲着嬎辰便飞身而出。

若你这回再不躲,我定不会收手!

那剑走的极快,趁着破风之势再次直指嬎辰胸口而且,这日头的光射在剑身上,刺的人晃眼。

嬎辰定定的看着飞身而来的景苍云,用手捏紧了手中的凤仙花,不过一瞬,那剑身边已经刺到了自己的身前,眼前的景苍云目露凶光,眼神中没有一丝迟疑,捏着剑身的手涨的通红,青筋暴起,再也没有了起初那试探的模样,嬎辰叹了口气,用手轻轻一挥,手中的枝条便拍在了那剑身之上。

想来这枝条周身细软,粗细比人的小拇指还要小上许多,对上这精钢利剑,生生的便如以卵击石一般,该是这生生折断的命,却不曾想,只是这轻轻一击,这细软的凤仙花枝条便如注入了钢筋铁骨一般,活活的将景苍云手中的利剑击到了一侧,景苍云手一紧,虎口麻痛,忙翻了个剑花,转了剑身卸了力,手中的长剑才没有脱手。

等到重新捏紧了剑柄,调整了下盘,双脚发力,猛的一转手,使了一身回马枪,手中的长剑转了身,那剑尖在空中转了个花,剑身便朝着嬎辰的身体砍去。

嬎辰依旧没有移动身子,只是盯紧了利剑的来路,反手又将凤仙花枝条一挥,那凤仙应声击打在利剑剑身之上,那利剑受了撞击,硬生生的被击成了两截,断裂的剑身随着一声清脆的嗡鸣,瞬时便从那景苍云的手中脱了手,失去了控制的剑身在空中划了几个圈,直直地冲着胡北星而去。

首座眼见不好,也来不及捻咒,一挥手,一道白光挡在了胡北星的周身,却不想这剑身转了几个圈之后并不是朝着胡北星去的,而是死死的落在了那琴声之上,随着嗡的一声,琴身上的线已经被齐齐斩断,吓得胡北星也向后退了一步。

“莫要在胡闹!”

首座收了功法,对着胡北星喝了一声。

胡北星看了一眼院中的两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得重新找了位置,坐在了首座的身后。

“你这又是为何?”

景苍云扔掉了手中的断剑,不忿的看着嬎辰。

嬎辰也没有再说话,略一抬腿,便脱离了景苍云的视线,景苍云还没有来得及环顾四周,便觉得一痛,身子收了力,踉跄着向前倒了几步,肩膀生疼,还未到底,只见眼前一道黑影,是那嬎辰低身隐在了自己的跟前,还未看得清嬎辰的动作的神情,只觉得腹部一紧,像是被生生的揍了一拳,整个人的身子又向后倒了过去。

待身子落了地,那力道却还没有散尽,直到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了下来,顿时觉得喉头一甜,一股暖流从喉管里涌了上来,堵住了喉咙和呼吸,只能张嘴吐了出来,这一张嘴,口中的鲜血翻滚,吐了一地。

吐了血才重新提了口气,大口喘了一喘,那风就刀一样像往身体里钻,辣的喉管生痛,腿上的关节传来阵阵痛疼,看了一眼手掌,手掌已经被地面刮出了数道血痕。

还没有回过神来,看着嬎辰向着自己缓缓的走了过来,此时的他也已经丢掉了手中的凤仙花,背着手,站在他跟前,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景苍云扬起头冲着嬎辰吼了一声,吼的嬎辰身形一震,接着蹲下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想要扶起他,

“我们。。。不至于如此。”

景苍云狠狠的看着他,眼前的嬎辰却半弯着身子,一副心疼的模样,让他心中更是悲愤,痛苦不堪,眼中不自觉的渗出了泪水。

他伸出手打开了嬎辰的手,手上的血渍也扬到了嬎辰的脸上,一边嘶声大喊着:

【汝之神奇】

【化我之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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