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言语,只听得簪子划洞的声音,吱吱的挠人的心,
约是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景苍云觉得虎口有些发痛,毕竟这簪子握的久了,一直做力,所以手掌破了皮,身后的嬔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跟在身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安静的大王子,景苍云想到了嬔辰在大殿中的模样,面如珠玉,唇红齿白,站在那高台的边缘,身形如松,面色却出奇的镇定,就好像身边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一般,那种冷静,让自己有些不寒而栗,就如此刻,虽然一直跟在身后,却不发一语,犹如噤声,都说会咬人的狐狸不叫,这大王子又如此精通于术法,想必也不是一个好惹之人。
石道中安静异常,走的久了,景苍云便觉得有些发闷,便找了个话儿聊天,
“那个宫女,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吗”
刚说完,景苍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不是那个宫女的出现,估计这会嬔辰应该已经在那高床软枕之中过着逍遥日子了。
“昨天你也在大殿上,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让她怀了孩子说的通,可是要让她死这一点,就不太合理了”
“为什么不合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肚子里就有了你的孩子,就算你要出手,也要等到她生下孩子之后,毕竟,这天底下,又有谁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景苍云一直在前面走着,身后的嬔辰一直没有说话,半响才说了一句,
“这太子之位,盯着的人可是很多”
景苍云揣摩着嬔辰的意思,这宫女是受了人的指使来诬陷他,原因就是觊觎他身上的太子之位,要在这受冠的一天,当众给他一个难堪,让着受冠之礼无法完成。那么陷害他的人会是谁,景苍云转念一想,这事与自己并无关联,况且这王族之事,离自己甚远,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连谁是谁都不知道,猜遍了天,也不会有什么答案,正想着,只听得身后的嬔辰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把簪子给我”
还未待反应过来,嬔辰已经拿过了他手中的簪子,戳破了自己的手指。
嬔辰收起簪子,用手指在墙上划了一道符咒,光线太暗,景苍云看不清画的具体是什么样子,绿莹莹的光,透在嬔辰的脸上,那画符咒的血,隐在了石壁之上,了无痕迹,只闻的一股淡淡的甜味。
“小狐狸,来帮个忙”
“我要怎么···”
未等他反应过来,说话间嬔辰拉过了景苍云的手,手心翻转,嬔辰的手掌捏住了他的手背,后将手掌轻轻的按在了石壁之上,所按之处是他画下了的符咒隐去的地方,那符咒占了他的手,便好似蔓藤游蛇一般,缠绕了上来,景苍云觉得像有数十条小蛇,从指缝中不停的涌动出来,顺着他的手掌一路游走到手臂,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一路蔓延到了关节,整个手臂都变得麻木,又像似有万千的蚂蚁顺着那些小蛇的痕迹一起啃啮着,顺着他的毛发和皮肤,一路钻进了他的血脉,顺着血脉在他身体里游走,游到那里,哪里便像针刺的痛。
这大王子,真是能找苦头吃,心里不由的无奈发苦,也没个心理准备。
手臂的麻木加上血管的发麻,让景苍云只觉得头皮发胀,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嬔辰,只见嬔辰,正按着他的手掌,依旧紧紧的贴在岩壁之上,那些黑色的血痕,也同样跑到了他的手掌上,他支起另一手,做着捻咒的模样,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法诀,景苍云没有听过这些法诀,时间越久,越觉得痛痒难耐,心口发闷。
忽的一道光亮从手掌指缝中涌射出来,似青似紫,又像只是简单的白光,光芒耀眼,整个石道都被照亮,嬔辰喘了口粗气,眉头紧凑,脸色难看,手指用力的紧紧,便松开了景苍云的手掌,向后踉跄了两步,有些不支的倒将下去。
景苍云见状不妙,也将手掌从符咒上缩了回来,可那手掌却像生了根,和那石壁紧紧的黏连在一起,暗暗发力去拉扯,却被吸的更牢固,眼看着嬔辰顺着石壁瘫倒了下去,却硬生生没办法去搭一把手,手掌中的光芒愈盛,手中的气力像被引起来一样,顺着掌心,如喷薄的潮水,从那指尖涌入了石壁中,,整个人却像是血气涌了上来一般,眼前一黑,恍惚间,眼前的一切似弥散在白雾中,自己的手掌这才脱离了石壁,绿光一闪,那符咒的影子也消失不见,景苍云身体瞬间疲软了下来,整个人瘫坐在石壁边。
四肢百骸像是中了软穴,眼皮发颤,挣扎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嬎辰,那身子像是披了一层雾,雾气渐浓,聚拢消散变幻,待雾气散去,嬎辰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嬎辰···”
景苍云试着伸出手,只觉得浑身无力,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身体渐渐的下坠,周身如身处混沌,无处发力,隔着眼皮,眼前忽掠过数不清的黑影,无穷不尽,耳畔生风,下坠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身子也缓缓失去了知觉。
“清源”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恍惚间,听得有人来说话,试着睁开了双眼,之前的山洞已经消失不见,眼前的光景令人迷惑,自己正躺在一张软榻之上,此时正值黑夜,月光从那敞开的窗户漫射进来,分外明亮,倒映在床幔上,那床幔轻盈透光,摇曳着月光,看了让人安心了几分。
景苍云半抬起身子,仰着头,发现身体依旧有些不听使唤,精神也打不起来,转向窗台边,见有一人身着白衣,靠在窗沿,背对着自己。
清夜的微风,从窗户吹拂进来,靠在窗边的人缓缓回过了头,背着月光,景苍云看不清那人的脸,他试着坐起身子,也难以发力,试着张嘴说话,喉管里也发不出声音。
那人转过身子,摇了摇头,又定在那里,过了一会说道
“清源,你好好休息吧”
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又关上了窗户,房中的月光顿时被阻挡了不少,瞬时昏暗了许多,眼前的人更加难以琢磨,等到景苍云再一转念,那人却已经缓身出了房门,自始至终,他也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记得了他唤自己的名字
“清源”
试着挣扎着起来,却觉得更加的无力,意思也慢慢模糊起来,心上像绑着一个坠子,不住的往下沉,又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觉得有些光亮,伴随着光亮隐约听见了呼喊,那呼喊声渐渐的明朗起来。
“小狐狸,你醒醒”
正迷糊着,景苍云听的有人又在耳边喊了几声,勉力睁开了双眼,嬎辰正坐在的身边,看着自己。
景苍云先是一惊,身体忽的一抽,竟觉得四肢已经能够发力,试着撑起身子坐起来,除了有些困乏,也未觉得有其他不适,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然处在一个山洞之中,好在这个山洞与之前的山洞倒有所不同,洞中更宽敞些,岩壁上也没有绿色的荧光,身边嬎辰看自己醒转过来,笑了一下,伸手扶过了他。又看了一圈,发现洞中甚是明亮,在身旁不远处便是洞口,心中便安心了许多。
嬎辰的弟弟斜躺在嬎辰的身边,蜷着身子,嘴角挂着血迹,脸色苍白,未曾苏醒,也不知吃了什么亏,再缓过头一看,也不见胡北星。
“胡北星呢”
景苍云有些担心,这个小姑娘,虽说是第一次见,但是在大殿上,一直提点来着自己,他记得,三个黑衣人幻化出蔓藤带走自己时,胡北星也被一同带了出来,此时此刻,其余三人都在洞内,唯不见胡北星,片刻间担心起来。
“她在洞外生火,你不用担心”
嬔辰看了一眼景苍云,眉头发皱,景苍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不免疑惑。
“洞外生火?”
话刚说完,就注意到嬔辰面色发青,印堂发暗,有些难看,又看到了嬎辰受伤的手指,原来刚才在洞中的一切,并不是梦。
“你,受伤了?”
嬎辰听了话,收起了自己的手指,看了一眼景苍云,也缓缓站起身,
“不打紧,不过是中了这簪子的毒”
景苍云看了一眼嬎辰玉冠上的簪子,想起嬎辰正是用他,扎破了自己的手指。狐族的身体自我复原止息的速度极快,看来这簪子不是俗物,才在那时,仅仅扎了一个小口子,便让手指鲜血直流,
“那解药呢”
“解药在宫里,不必担心,我们早些回去取便是”
景苍云仔细的看了看嬎辰的手,手指上的血口子依旧没有愈合,那渗血的速度极慢,但那伤口依旧破开着,景苍云捻起口诀,想要用灵力逼出毒血,可嬎辰的伤口压根没有一丝动静。
“你们两个有这闲心在干嘛呢”
景苍云正较着劲,边听到胡北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进来。
“姑奶奶在辛辛苦苦的生火,你们两个倒好,放着个死人不管,倒是拉起手来了”
“死人?”景苍云被胡北星的话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胡北星,又看了一眼地上嬎辰的弟弟。
“嗯”
嬔辰面色一沉,神色有些浓重,眼睑低垂,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景苍云看着眼前的嬎辰,只是轻轻的应了一个字,神形冷静,面色虽然沉重,却没有一丝悲怆,想起殿中嬔玉对他热情的样子,两人看着也是兄友弟恭,可是眼前,自己的弟弟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却没有一丝的悲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一点难过的触动都看不出来,想起自己妹妹死去的样子,景苍云永远也忘不了。
难道就如传说中,王室兄弟,没有亲情可言。
景苍云想着,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嬎辰,果真冷静的可怕。
“嬎辰,这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这边的木头,我用狐火费了很大的劲才烧起来,本小姐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诶”
胡北星拍了一下景苍云的肩膀
“搭把手,帮我把嬔玉一起抬起来”
景苍云吃了一惊,问道,
“抬起来?抬到哪去”
“抬到洞外,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