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这才发现这几天过于冷清了。整个镜花水月里头,不算上丫鬟小厮的话只有她和慕容寒宵住着。而偶尔拜访的也只有霁无涯和白瑾风。
他…都没有家人的吗?
“你母亲……”江小鱼刚问出口,忽然记起《江湖风云志》中所说,忙闭上了嘴。
据传当年正道围剿七煞圣宫,昆仑派掌门东方御重伤宫主慕容湮,慕容夫人冒着生命危险、只身潜入正道将其带走,从此两人匿迹于江湖,生死不明。
她当时看到还对这神仙爱情唏嘘不已,对慕容夫人的忠贞果敢佩服万分,现在却生出了些复杂的情感。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吗……
“我七岁那年母亲带着父亲去海外寻找蓬莱仙岛,至今未归。”慕容寒宵神色平静,手指一拨琴弦,古琴晦涩,琴音却让人心生宁静。
江小鱼却在其中听出了日日夜夜的等待、朝朝暮暮的思念。琴音本就带着涩,这中间又透出苦来。
古琴七弦,弦弦皆用上等的冰蚕丝制成,柔韧刚强,声韵清雅脱俗。琴身则以百年梧桐因势而凿,回音似凤鸣凌霄。
慕容寒宵手里这把梵离,在十数年前还掀起过一场夺琴之争。不过现下藏于七煞圣宫,在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了。
江小鱼拈了一片树叶放在唇间,轻轻含住。悠长纤细的声音便从其中一丝丝一缕缕剥茧抽丝般流淌出来。这吹叶子是江小鱼从她爹那学来的技艺,上山打柴吹一吹能逗的黄鹂和着唱。
她吹的曲调欢快,忆起了儿时提小桶摸小鱼的日子:小脚丫儿踩过冰凉的溪水,小虾米们就从脚背上爬过,还有小鱼儿,匆匆一闪身子没了踪迹。
慕容寒宵默默听着,睫毛轻轻颤动,一伸手将白练扯了下来。凤眸轻启,清润的光泽在眼里流动,眼尾带着些妖冶的薄红。
江小鱼闭着眼,没有发现慕容寒宵那褐色、没有焦距的瞳仁中落满了灿烂的星河。
一曲终了,江小鱼放下叶子,抬眸却正对上慕容寒宵的双眸。时间慢下来,一呼一吸都拉伸了长度。她的眼神与慕容寒宵涣散的目光交织,若有实质。
“你怎么睁眼了?是好一些了吗……”江小鱼小声问道,声音中似乎都盛满了暖意,熨帖着慕容寒宵的心。
“没有。只是昨日——你似乎对我的眼睛很好奇。”慕容寒宵顿了顿说到,嗓音中带了些许逗弄的意味。显然是在回想昨日的事情。
江小鱼的脸腾地红了,一想到昨天的场面就是一阵羞恼:“没有好奇!”
她反驳,越说声音越小,一听就是心虚了。
林间竹叶萧萧,雨滴顺着望月亭的飞扬的檐角滑落下来,落在凹凼里,溅起了一朵水花。
一声叹息消散在秋风里。
“也对,瞎子的眼睛应该不好看。”慕容寒宵垂眸,抿紧了唇。从江小鱼的角度看过去说不出的落寞、清冷。
她心里一痛,本以为慕容寒宵会继续逗弄她,不料这个在她认知中一直睥睨天下风轻云淡的人竟叹了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他合上眼,伸手就要将白练重新覆上。江小鱼站起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认真地看着他的眉眼:“很好看,你的眼睛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