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玉村。
又一场连绵的细雨,卖糖葫芦的老胡撑起伞,暗骂一声这糟糕的天气打扰了生意。
“不如提前收摊,去给白医生送些甜食。”老胡心想:“白医生免费行医赠药,还买糖哄孩子们,真不容易。”
他没注意到,一个白衣人悄无声息来到了摊子前。
“老先生,请问这里是浅玉村吗?”
白衣人声音轻柔。
老胡闻声抬起头,不禁愣住了。
眼前这名女子也太美了!
标准的瓜子脸上黛眉弯弯,五官精致,肤白胜雪不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太多人都没有的“灵气”。
难为老胡六十岁的人了,一时间竟还起了私奔的心思……
“老先生?”女孩轻轻皱眉,那精致的模样…老胡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罪过罪过……”老胡慌忙抹了抹下巴,“小姑娘你说啥?”
“我问这里是不是浅玉村……算了,我大概也知道了。”女孩看了眼老胡摊前‘正宗浅玉糖葫芦’的招牌,叹了口气:“请问最近村里有没有外人来过?”
“外人?”老胡一乐:“前两天来了一个白医生,医术可好了!我这老寒腿多少年了都给我……”
说到兴起,老胡一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走远了,只留了一个消失在街头的背影。
街上人流涌动,淹没了她最后的痕迹。
“真好看…”
老胡喃喃道。
老汉我都起了小心思了呢!
这句话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老胡抹了把脸,罕见的感觉有点害羞。
其实白衣人并没有走远,她在一个拐角停下,看着面前的人流发呆。
这位绝世的白衣,自然是下山的大师兄。
她专为屠神而来,一路风尘不辞辛苦……却在浅玉村搁浅了。
“师傅说根据迎神花的指引就能找到下凡的神,问题是……”
大师兄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花,只见一个不大的陶盆中,一株瘦弱的枝条迎风瑟瑟发抖,本应是花瓣的地方此刻光秃秃的,像是被人强行理了发。
自从到了这浅玉村,迎神花就凋谢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师兄轻轻叹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她两个街道之外,不仅不隐蔽,相反他的门前人满为患。
“白医生,麻烦您给我看一下,我最近这个小腹总是疼……”
白寿面前桌对面,一条长龙排在后头,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皱着眉头,努力撸起袖子想让白医生把脉。
“不用了,你这只是简单的妇科病,抓副药就好。”白寿低下头写字,刻意不去看妇人阴云密布的印堂。
普通人看不出来,但白寿看的真切,妇人的面色,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征兆,浓重的死气笼罩在她的额头上。
人有命数,但常常不显,只有死到临头的前几个时辰,才能真切的显示出来。
而今天,恰恰是白寿告诉巨蟒动手的时候。
白寿为她配了药,递出去。
妇人拿了药却不走,一张经常干农活的脸,笑起来也像田地似的,挤出土埂般饱受风霜的皱纹来。
“谢谢白医生了,白医生真好啊,不知道有对象了没?”妇人笑着搓手,用打量亲儿子的目光看着白寿。
虽然年龄大了,但看妇人的面相,哪怕倒退个二十年也绝不是美女,更何况白寿见过她的女儿,骨骼惊奇,比起猩猩也不逊色几分。
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刚刚在白寿这里确诊,这会应该在某个小诊所排队,嗯,应该还有某个异性陪同。
“不用了……谢谢。”白寿轻轻叹一口气,这已经是一周以来,第三个向他推荐自家闺女的,其中两个都想让他入赘。
再三好言,送走了这些病人,白寿松了口气,大妈们难缠起来,确实神仙都要头疼。
而且像什么“妇科圣手”“仙女救星”之类的夸赞,白寿听了也难受。
天色已晚,白寿只剩下了最后一名病人。
那是一个白衣的女人,亭亭站在门外,连白寿见到都不禁一怔。
风从窗外吹来,带来入夜的清香,以及女子身上轻柔的味道。
这一幕,仿佛就是永恒,天地间只剩下了女子微笑的容颜。
窗台上,一盆长势异常茂盛的吊兰随风摇曳,枝叶落在白寿脸上,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你不是来看病的。”白寿低头,将一盏白瓷碟推到女子面前:“要不要尝一尝?村口老胡自家的糯米糍,滋味甚好。”
女子看也不看盘中这些浑圆的白球一眼,径自道:“我在村中闲逛,下午三点之后,浅玉村的所有人突然就一副死到临头的模样。”
白寿捻起一颗糯米糍放入口中。
缓缓咀嚼,糯米绵软弹牙,他眯起眼一言不发。
“我想你应该知道些什么,毕竟你是这些人里唯一不同的人。”
白寿依然不说话,似乎有点渴了,他伸手去抓茶杯。
然而指尖刚刚触碰到陶瓷边缘那一刻,茶杯突然悄无声息地裂开,平整地一分为二,茶水在空中一顿之后才化为一团水花落下。
白寿依然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却向后飘去。
他后退的同时,沉重的乌木桌子同样一分为二,轰然倒地,断面光滑无毛刺。
磁盘也被捎带着一分为二,圆滚滚的糯米糍滚远了,被女子一脚踩成饼,蛛丝般晶莹的丝线在她手中一闪而逝。
“天蚕丝。”白寿道:“好东西,神界也不多见。”
“你果然是神!”女子一声怒喝:“吾乃三清观大弟子天浴雪,今日替天行道,斩祸乱神!”
好一个替天行道!
璀璨的银色光芒从天浴雪袖口炸开,无形的剑气围绕着她狂舞,像是无数把刀围着她旋转,墙壁都被切割出无数细密的伤口。
天浴雪扑向白寿,阳台的吊兰被她带起的风掀翻,满地狼藉的绿色。
白寿只是静静地看着,天浴雪越来越靠近,凌乱的剑气像刀一样割他的脸。
白寿始终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
天浴雪突然停住了,她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却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她的背后,一根粗壮的藤蔓缠住了她纤细的脚踝,藤蔓继续生长,包裹住了她的小腿。
是那盆吊兰,在窗台时,它还只是一盆较为繁茂的绿植,可落地就像妖精一样疯长。
“树精!”
天浴雪咬牙回防,肩膀却被白寿搭住。
手下传来珠玉般的圆润感,那是独属于少女的触感,但白寿却轻轻皱起眉头,他收回手盯着掌心,那里渗出了几滴血珠。
“大天罗甲胄,三清观的好东西都被你拿出来了?”白寿轻叹口气。
他知道自己做的是恶事,被天下正道针对很正常,可看着本该是同伴的东西接二连三的跑出来对付自己,心底还是有些悲凉。
他伸手点在天浴雪光洁的脖颈上,树精趁势捆住她的双手双脚。
因为大天罗甲胄的缘故,树精也无法将天浴雪包成粽子,只能将她举到半空,让她无法借力。
天浴雪不甘示弱地瞪着白寿,那双让人心动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天浴雪试图挣扎:“我三清观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该怎么做?”白寿突然道。
天浴雪一愣,没明白他说什么。
白寿向前一步,不顾天罗甲胄的刺痛,紧紧抱住了天浴雪:“我该如何,你们才知道神爱众人?”
“你个……变态!”
天浴雪紧咬牙关,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难以置信,在如此严肃的战斗中,竟然被夺走了初抱?她不理解白寿的做法,只是感觉屈辱。
以及一丝莫名其妙。
“你个……神经病!”
天浴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如果不是白寿的肩膀抵在她的下巴上,她自信能咬死这个混蛋加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