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中的第二个人,是陆振飞。
陆振飞,进士出身,文官。
陆振飞和黄道周很像,他们对于崇祯的用人不当非常有看法。在做御史的时候,陆振飞对待崇祯宠臣周延儒和温体仁的态度相当恶劣,因为他俩更恶劣的为人和做派。明朝中后期,内忧外患,之所以还可以撑这么久,跟御史的作用是密不可分的。御史就是言官,实际权力很小,说话权力很大。连严嵩、严世蕃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御史对着干,做坏事之前还要忌惮三分。御史从来都不怕内阁首辅,管你是谁,只要不干利国利民的事儿,就是奸臣。很显然,温、周二人很符合这个条件,两位兄台基本不怎么干好事儿,他们只做有利于自己的事。
我们对于文人的印象通常是手无缚鸡之力,1644年4月前的陆振飞确实很符合这个特点。
从古到今,做什么都会讲究一个出身派别,在你从事这个行业时间过久的时候,想要突破界限,从别的领域发展,是比较困难的,能够突破出身界限的基本都是牛人,起码也是将要变成牛人的人。陆振飞就是这样一个牛人。从一个不敢杀鸡的文臣蜕变成一个人见人怕的武将,用了一个月,明亡的一个月。
崇祯十七年四月初,正在巡抚淮、扬的陆振飞接到了崇祯自缢、大明亡国的噩耗,懵了。还没来得及悲痛,就等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他们分别是:大顺的节度使——吕弼周跑来接替陆振飞管理淮、扬;另外一个大顺节度使——武愫巡抚徐州,刚好和陆振飞碰面,第三位是大顺的将领董学礼占据宿迁。
这个架势直接表明了李自成对于拿下南直隶(苏南地区)的信心和决心,大顺军虽然农民居多,也还是讲究文明礼貌,吕弼周先礼,武、董后兵的策略确实没啥可以挑理的地方,就差送封信问问陆振飞怕不怕了。
在他们眼中,陆振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文官,搞定他毛毛雨啦。
不错,陆振飞是个文官,但绝非不起眼,而是很惹眼。他们如果提前了解一下陆振飞的履历,大概死都不会跑去和陆振飞为难了。他们和天下人都不认为苏南地区还能够保留在南明手中,甚至陆振飞能不能活着都成了问题,除非陆振飞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可南明都到了这一步了,哪里还会有奇迹发生。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振飞主动出击了。一个御史,一个从来没动过刀剑的御史,亲自带队出去砍人,这种画面是极其恐怖的。对于这种行为,可以分为人混胆子大和艺高人胆大两种,陆振飞属于后者。他从哪里学来的战略和兵法我们无从得知,只知道陆巡抚带兵出去干了几仗,抓住了三个人之中的两个,这倒霉的二位是投降大顺的吕弼周和武愫。按理说抓了叛徒,砍了算了,可是陆振飞并没有采取简单的砍头了事,而是为他俩精心设计了生不如死的复杂环节。俘获吕弼周之后,陆振飞把他绑在竿子上,让每个士兵个射三箭(可以想象一下和草船借箭上的稻草人一般模样),按一百个士兵来算,一人三箭,就是三百只箭,哪怕命中率差点,只射中了百十只,就算不全死,怎么也半死了。这还没完,放下来之后——磔之,如果你觉得“磔”这个词过于晦涩难懂的话,包饺子剁肉馅的情景应该可以解释这个词所表达的残酷了,有点像掐蒜泥的感觉。
至于武愫,陆巡抚也采取了平等对待,确保了待遇丝毫不比吕弼周差。把武愫往囚车里一塞,游街。一边游街还一边鞭笞,足足打了八十鞭,血肉横飞。那个时候就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玩儿虐待,可见陆振飞根本不是什么善茬。把武愫折腾够了,送去南京,给他来了个痛快的,一刀剁了了事。
陆振飞这一系列操作不但让远在北京的李自成感到震颤,也震慑了在南京的弘光朝廷。以马士英马阁部石缝流水的胸襟和芝麻粒大小的胸怀,自然不会允许弘光朝有这么牛逼的人物存在,随便找了个借口(对他来说整人就是工作,而且他爱这份工作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把陆振飞搞掉了,陆巡抚变成了陆百姓,人家啥也没说,打起铺盖卷回家了。
再后来的隆武朝,陆振飞之所以会东山再起,取决于他当时一个不起眼的举动,就是这个举动,让后来的隆武帝朱聿键牢牢地记住了他。当时陆振飞还在巡抚安徽,路过凤阳的时候,晚上睡觉总听见旁边有人嗷嗷的大叫,找人一打听,原来是朱聿键被关押在这里。给皇帝上奏折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附带给在高墙中被打的嗷嗷叫的朱聿键说情,按说这种崇祯钦定的案子,有什么人敢翻案,弘光敢。弘光在马士英的辅佐下,连钦定逆案(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都掀翻了,还在乎这一点儿半点儿?朱聿键就这样逃出升天。知恩图报的朱聿键在当上皇帝之后,立即下旨寻找陆振飞,找到陆振飞的人,赏赐两千金。
他相信一个把与自己无关的不平事都拿来当自己事做的人,一定可以成为栋梁之才。
再次见到陆振飞的那刻,隆武帝眼眶都红了,终于见到救命恩人了!朱聿键给了陆振飞所有他能给的官职作为报恩,陆振飞做了所有能做的只为了能够辅佐朱聿键成为一代中兴之君,和黄道周比起来,陆振飞实在是太实用了,典型的经济适用男,实力强悍,能力突出,还不计报酬。
能用,好用,就往死里用。
即便是这样,陆振飞还是没有能够挽救短命的隆武一朝,因为掌握实权的人实在是太作妖了,朝廷都这样了,朝廷里已经没有为国为民的人,朱老板也发现,自己是皇帝,他们也认这个皇帝,可就是做不成事。
平心而论,也是没办法的事,手下就是这群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东西,想成大事,还是需要像陆振飞这样实心任事的人。陆振飞也拼尽全力辅佐朱老板,但势单力薄的局面并没有因为他的努力而改变,朱老板也没有更多的耐心陪这群官僚继续玩儿下去,决定自己拿到出去拼命。
陆振飞没有能够阻止隆武帝亲征,他眼看着郑芝龙和隆武之间角逐的生死难分,却苦于没有兵权,爱莫能助。
朱聿键死后,陆振飞逃往海岛,后来应永历召唤,死在前去会见永历的的路上。
陆振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心里只有复国;朱聿键也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心里只有中兴。一君一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正义、道理都在他们这边,可唯独实力不在。
有的时候真的像很泄气的说一句,这样的朝廷,就让它亡了吧!
被选中的第三个人,是郑成功,和黄道周与陆振飞不同,郑成功身上带有很耀眼的英雄光环和知名度。虽然三个人都不属于可以扭转时局的关键人物,但作为隆武帝用自己的阅历和眼光选中的班底,他们确实好过弘光几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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