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是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乱世中度过了二十四个春天,也不幸的只度过了二十四个春天。
我从前无数次地幻想过我没有生在乱世又或者这世上没有战争,那样的生活是多么的令人神往。这样美好的梦,我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醒来。可惜我幻想的只是幻想。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战争,不会没有硝烟,我也的的确确生在这乱世之中。
《论语》里有这样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没有法子让自己投生太平盛世,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试着去反抗。乱世不会永远是乱世,总会有那么一群敢闯敢拼之人抛头颅洒热血,然后乱世终归于太平,百姓幸福安康而国家兴盛长隆。这个道理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依然坚信。
我姓许,名取自“举案齐眉”之“眉”字,生于1914年春天,死于1938年春天。
我母亲蒋芳盛女士年幼时住在平民窟的巷子口,常常能见到从家门口路过的成群结队的富家小姐们,她们总会一路谈笑风生,讲述着学堂里学到的知识以及发生的些许趣事。母亲后来总会对我说,年少时不能去学堂读书乃她今生第一憾事,所以她鼓励我积极读书,有不明白之处需及时提出与教书先生讨教。偶尔夜里她也会与我同卧,一起探讨书中知识。哪怕家中经济再不济,她也总会想方设法让我上学堂读好书。我想,我能有今天这般成就,我母亲功不可没。
今年夏初,我从公报上得知我被国立中央大学教育学系录取,母亲开心的将为数不多的亲戚请到家里,还开玩笑似的说要请几个与我差不多大的亲戚一起去南京见见世面。
南京到底是怎样一座传奇的城市啊,我不知道,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没离开过兰州,我只知道它是首都。平日虽能在公报上见着南京的照片,可那些却只是平平无奇的城市一角。一想到今后我就要前往那座大城市生活,心中的急迫便又多了几分。
我买的是早上的火车票。母亲原是要同我一正去南京的,怎料她做工的那个厂子并不放她走,而且车上人多,我怕母亲一人回兰州时会多有不便,于是就劝说母亲留下。
我的行李很少,仅仅一个小箱子便绰绰有余了。可是到了南京之后我便发现我应该从家多带些东西来的,这里一块香皂竟要价100文!这在兰州都可以买上三块了!后来我与老板争论,老板却说这块香皂是宋庆龄女士的同款,所以价格高些。我遂又挑了另一块小香皂,老板大惊道:“小姐好眼力啊,这可是蒋先生爱妻前些日子才选用的香皂!德国进口的!”
我一听,连忙将香皂放下。这块儿定是比刚才那块儿还贵!“老板,有没有什么很多人都在用的香皂?还便宜的那种。”我试着问道。
那老板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我最后一句话给浇没了,他淡淡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然后抬高了下巴双手抱臂,说道:“小丫头,你是在哪户人家当差怎么这么穷酸?”
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不在意的回道:“我是来中央大学念书的。”
许是中央大学的名气缘故,他对我的态度才遂及改变了不少。
“原来是来念书的!”老板笑着说:“我这铺子对读书之人皆是半价卖之的。小姐看看这款吧。”他递来一块乳白色的长条香皂,凑的近些了浓郁的奶香味便扑鼻而来。
“这款的价格原是50文,你若要买便给我20文就行。”
“不应该是25文么?”我有些纳闷。
“见你初来乍到,我便做个好人吧”他半开玩笑,然后又认真了起来:“就当作是我刚刚无理的赔偿吧!我向来敬重读书之人。”
“好嘞!那就谢谢老板了!”我终于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