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刚等一会儿,眼见司马炽到了后,板着个脸问道:“听说你奏本都不批,整日在御林苑骑马打猎,饮酒作乐,你让朝臣们如何看待叔父,把持朝政,逼迫新帝,视大晋为自家私产,你听听都是些什么!”
司马炽心里埋怨一句,人家说的有理有据,除了我这好脾气的皇帝,谁会允许你这个大权臣独断专行,皇帝作的比汉献帝还憋气。
“叔父勿要生气,都是些御史言官的狂妄之言,大晋没有叔父操持,早就亡国覆灭了”
对于西晋的现状,司马炽只能捡好的话糊弄,他自己无权无势,就是想干些什么,谁会听自己这个傀儡皇帝的。
历史上的司马炽本人虽志大才疏,却喜欢瞎折腾,当傀儡就要有傀儡觉悟,本来苟晞把石勒打的求爷爷告奶奶,你倒好下诏讨贼,苟晞屁事不干去打司马越,结果石勒趁势做大,诏书的内容倒把司马越气的吐血而死。
看司马炽一直敷衍自己,司马越叹了口气看向远方美景,神情低落道:“陛下,真的认为大晋要亡国了吗?”
此情此景,司马炽也叹了口气问道:“太傅,为何觉得大晋亡不了?”
“大晋还有十余万精锐在,上天并没有抛弃大晋,百姓依旧支持朝廷......”司马越越说越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不仅要说服司马炽,而且还要说服自己。
“吕氏春秋有掩耳盗铃的故事,太傅所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自从先帝死后,百姓早就忘了朝廷,幽,并,司,秦,雍等六州闹起大蝗灾,百姓被强盗杀害,漂流的尸体堵塞河道,累累白骨遮蔽了田野”
“亡国之兆凸显,八王之乱耗尽了司马一族的气脉,天下需要换新的主人”司马炽坐在草皮上说道。
“胡言乱语,虽然八王之乱导致百姓困苦,不过那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百姓难道在桀纣的统治下吗?”司马越皱着眉头反问道。
司马炽一听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一脸不信的司马越道:“叔父如果不信,请随侄儿去一个地方,到了之后叔父一切都明白了”
司马越一听立刻拉着司马炽的手就走,路上遇见端着食物的梁兰璧也顾不上打招呼,司马炽对其说道:“早些回宫,朕和太傅有大事相商”
“路上小心,早些回宫”梁兰璧点了点头嘱咐道。
两人和大队骑兵汇合后,司马越让钱端牵来一匹马,司马炽飞身而上,司马越看后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立刻就去吧”
“不急!去之前必须先换身衣服,不然看不到我们想看到的东西,另外不能声张,人不能去太多,三四个随从即可”司马炽告诫道。
“不可,陛下和太傅的安全重于泰山,岂可等闲视之”钱端首先表示反对。
“勿要担心,洛阳城内戒备森严,我们换了衣服,谁会识得我们的真面目?”司马越坚持地说道。
“为了保险期间,钱将军带上三个副将跟在我们身旁,剩余骑兵后面尾随,一旦有意外发生,可以立即支援我等”司马炽一旁建议道。
“好了,废话少说,钱端你派人去找一些寻常百姓的衣服,剩下的就按照陛下说的去办”司马越一心要去司马炽说的地方,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事。
一行人换身衣服后,开始在司马炽的指引下前行,司马越倒是一脸好奇,路上不断指指点点,一些地方还需要司马炽来解释说明。
“现在到城西了吧,如此破败的地方,老夫为何不知道呢?”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司马越有些疑惑道。
“前些年战火波及到这里,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大多死光了,剩下的也迁徙到别处生活,其他各州的流民为活命涌入洛阳,白天外出乞讨,夜晚返回到这里休息”
“时间久了,这里汇聚了三教九流之人,龙蛇混杂,官府也懒得管”司马炽刚说完,一些流民乞丐慢慢靠近他们几个人。
钱端抽出长刀,目光凶狠地威胁道:“想死的就围上来!”一些流民开始停住了脚步,乞丐泼皮之流慢慢蹲在地上,伸出双手讨要东西。
“大爷,三天没吃饭了,赏口吃的吧”
“孩子都饿昏了,赏几个大子吧”
“赏块大饼吧,家里都饿死人了”
流民和乞丐很容易区分,流民刚从家乡逃难,虽然身无常物,衣服破烂但还算洁净,一般拖家带口有亲人照料,遇事胆小有顾虑。
乞丐泼皮一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堕落在街道久矣,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衣服都懒得清洗,浑浑噩噩过活,对生死看淡。
看着喧闹不已的场景,司马炽站了出来,大声质问道:“这里近几日一直在施粥,何来饿三天之说?识相的立刻滚蛋,不然等官府衙役出面,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对于泼皮乞丐,生死他们不惧,就担心被关进大牢失去自由,当然他们对生死不惧,不是士兵在战场上生死不惧,他们是对人生失去了希望,整日想活一天算一天。
此言一出,泼皮乞丐一哄而散,对他们这些人而言,自由比饿一顿要好,一旁的司马越周身上下看了司马炽几遍,询问道:“侄儿,连他们怕什么都知道”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找到他们命门,自然没什么怕的,当然书上写的”司马炽摸了摸脑袋解释道。
司马越听后点了点头没有表示什么,司马炽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的事情还是张宏这个小太监讲的,具体粥铺设在那里,他本人也不知道。
忽然抬眼看去,一个看起来富有生气的流民进入司马炽的眼中,虽然衣服打着补丁,但是却很干净,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站在流民堆里远远看着。
“小伙子,你过来!没错说的就是你”司马炽看着年轻小伙左右四顾忙喊道,
年轻小伙见叫的是自己,拍了拍衣服径直走了过来,身后有些同伴阻止,他也不过摆了摆手,当人跑到跟前时,司马炽开口询问道:“小伙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家乡是那里的?”
“十二岁,家在魏郡内黄,姓冉名良”小伙子也不怕生,问啥答啥。
冉良,这不是冉闵的父亲的名字吗?不会这么巧吧。不过十二岁就长了十五岁的骨架,果真是天赋异禀之人,猛将的好苗子。
历史上不过寥寥几笔,冉良原本在乞活军陈午麾下,后来归顺石勒,被石勒侄石虎收为养子,善于骑马,多力,善射,勇而无惧。
不过本着宁错勿放的原则,司马炽打定主意,一定不让冉良这小子离开,毕竟历史上冉良就出生在魏郡内黄。
“附近半月内有个施粥的棚子,小伙子你可知道在那里?知道的话带我们去,到了地方我给你两块面饼,这一块面饼作为定金,到了地方无误的话,再给你另外一块面饼,公平吧,童叟无欺”
司马炽说完从干粮袋里取出整张面饼,递给面前的冉良,冉良一听要去的地方,有些犹豫道:“你去哪个地方所为何事?”
“那些施粥棚子,就是我们家族开的,我们家主想亲自看看流民的数量,要是不够的话,想要多建几个,毕竟救人一命可积善德”司马炽一指身后的司马越说道。
司马越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冉良见司马越贵气十足,司马炽的话信了八九分,忙说道:“原来是大善人到了,多亏大善人施粥,我们族人才可活下去”
冉良说完后正要下跪感谢,司马炽忙扶起冉良,笑道:“常言道,施恩不言谢,快拿上面饼带我们去”说完将面饼塞在冉良怀里。
冉良刚想拒绝却有些不舍,司马炽看出冉良的心思,忙拍了对方的肩膀道:“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一张面饼而已,岂可扭扭捏捏像妇人一般!”
此话一出冉良再拜后道:“恩公所言,抒我平生之志,大才也”一旁的司马越神情大悦,连钱端本人也眼前一亮,上下好好端详司马炽一遍。
“恩公们,这边来”冉良走前面带路,忽然有一人窜出想抢司马炽的干粮袋,冉良身形一闪,不等来人靠近,挥拳砸了过去,来人立刻飞了出去,鲜血四溅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冉良正要上去补上几脚,司马炽赶忙拦住冉良,教训道:“贼人已经得到惩罚,为何要取其性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年头活着不容易”
司马炽的话让冉良停下动作,而司马炽走了过去从干粮袋取出一张面饼,将面饼放在贼人的手里,劝诫道:“贫者不吃嗟来之食,廉者不饮盗泉之水,希望你有自己的苦衷”
贼人紧闭双眼不能自言,司马炽叹了口气离开了,司马越看到后上前低声说道:“陛下太心慈手软了,对于敌人应该斩草除根,岂不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人之初性本善,太傅把人想的太坏了”司马炽懒得再说话,只好胡乱敷衍过去,司马炽没想到当年小小的一个举动,几年后竟然阴差阳错救了自己一命,当然这一切只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