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在范府住了些时日,总算缓过来了。
第三日,便有人来拜访姬云了。
来着正是官家的小舅子,曹脩曹国舅,也就是后世有名的八仙之一。
曹佾在朝中的身份十分特殊。
因为姐姐是当今皇后的关系,曹家为了避嫌,曹佾自请卸去了军中要职,安心当起了富家翁。
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开国大将曹彬之孙,与将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更多的时候,曹佾在朝中扮演的是一个沟通上下的角色。
说白了,他就是官家的与臣子沟通的桥梁罢了。
除了兼职当官家的桥梁外,曹脩还要为官家办许多事,比如说当一个探子、皇商等等此类。
有些事情,当今官家不好出面,便可以交给国舅,让曹国舅以仆人的名义在外赚点钱,填补宫中用度,最关键的是皇后也需要。
曹佾心里也明白得很,只要姐姐这个皇后坐的稳,皇帝对曹家没有芥蒂,那曹家的大船就能开得远!
这一次,赵祯把解决姬云摸摸姬云底子的任务交给他,他自然不能怠慢。
俗话说得好,耳闻不如见面,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是他亲自去拜访见见姬云姬子歧才好,只不过,曹国舅也摸不准姬云姬子歧的想法,按说一般人能得官家如此赏识,他应该会在入京之后,就立刻走动,然后上一个谢恩的折子,急忙向官家证明自己才是,可这姬云姬子歧竟然去范仲淹书院那里去修房子去了。
而曹脩也从赵宗实那里听说,姬子歧不愿意出仕,此次前来是为了谢绝官家美意的。
这要是传了出去,你让官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还有这不等于说官家不贤,留不住人才嘛。
索性,宋仁宗赵祯便派出自己的这个小舅子先打探一下情况再说,主要是想问问赵祯那里做的不好,怠慢了他,他如此要对官家。
曹脩来到范府,结果却得知范希文、尹洙、范纯礼、姬云等一干人去回山看书院建设情况去了。
如此,曹脩只能带着仆人赶到回山,去寻姬云、范希文。
回山这才从曹府手里过给范希文四个多月,但这次前来,不但曹佾,连随行的曹家老人曹福,竟然也有点不认识了的感觉。
东岸的草坡被彻底的开垦出来,一直连到东山坡都是翻整好的垄沟,回山村的佃农们正在田间劳作。
曹福三个多月前才来过一次,不禁好奇,“这姬子歧还真能折腾,东坡的沙土地能打出多少粮食?”
曹佾颇为理解地笑道:“也不是谁都像咱们这般不在乎。范公办学不易,开销甚大,多开一块地,就能多打点粮食,多养活两个寒门子弟总是好的。”
说着就嘱咐曹福,“回去之后,支点银钱送过来,算是一番心意吧!”
下了船,一路向望河坡行去,只见村里家家院内都在挖坑,曹佾更是摸不着头脑,如今正值春耕农忙时节本就忙碌,怎么还有闲心挖坑?
而且,这大坑是干什么用的?
在村头正碰上王里正,老王头一见是前家主,急忙放下手中的布袋子,上前行礼。
曹佾正好问老头儿,为什么家家都在挖坑。
王里正憨憨一笑,“不瞒国舅爷,咱也不知道那坑是咋个使法,不过,范少爷听了姬先生说是用来积肥的。”
积肥?
曹佾更是迷糊,就算积肥的粪池子?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吧?
而曹福却把注意力放到王里正身边那个布袋子上,原本他还以为是粮种,可扒开看了一眼,发现黑呼呼的根本不是什么粮食。
“这是个啥东西?”
“月季花籽儿,今夏咱回山这三百多亩旱田,加上东岸的沙田,都种这东西。”
曹福眉头一拧,“种花?这么大一片地都种野月季?卖给谁去?”
王里正脸子一苦,“谁说不是呢?这红红绿绿的,也不能当饭吃。但姬先生说让种,当是没错,咱老汉信他!况且姬先生已经和我们签了文书,说一定会收购的,而且还有范老爷作保。”
曹佾和曹福对视一眼,心说,这姬子歧可以啊,这才几天而已,竟然就能让回山村的村民都服帖听命,让开田就开田,让挖坑就挖坑,连关乎性命的田产大事都听他的。
曹佾却是不知,现在,别说姬云让他们种月季,就算让这些佃农把地里都盖上房子,王里正都不带说个不字的。
为啥呢?无它。
只因为这是人心换人心,换出来的。
况且还有足够的利益作为动力,驱动他们。
再加上范仲淹在百姓心中无比崇高的地位和美誉,所以,姬云这才很快便在这些百姓们这里很快大开了局面。
年前开河东那片地,赶工一个月,本来王里正觉得,新东家没涨租子,他们帮东家开片地算不得啥。
这年头,主家给佃户派差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没想到,年前干了一个月,全村虽累得不轻,但是东家也够仁义,每天管饭。这可把回山的村民们乐坏了,这可相当于省了一个月的粮啊。
但是,王里正更没想到的是,年根儿上,姬云、范纯礼又给出力开荒的村民每人发了一贯钱的工钱。
起初,王里正不敢要,供饭就是大恩了,哪能再要钱?
可是,人家范管家说了,以后回山就没有白干活儿这一说,只要出力就有工钱,这是姬云立下的规矩!
况且,这也是姬云在给他家范少爷上什么生动形象的实践课。
还说是什么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让亲自去做看看,一辈子也只是得一些空话。
当然了,姬云的这一句被范仲淹颇为赞扬,为此范仲淹把没有做官的儿子们,全部派来,听姬云调遣,也给他们上上实践课。
所以,现在这才有姬云说挖坑积肥,那就挖坑,说种花,就种花。
华夏的农民就是这么朴实,他们相信这个好东家不会坑了他们。
王里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曹佾越听越是吃味。心说,这老头儿可真是的。
哪有在老东家面前狂夸新东家的?这是嫌我之前对你们不够好?
而王里正还不知道,国舅爷让他说郁闷了,一边带着二人上山,一边数着这个年过得怎么好,杀了几头猪,添了什么新家什。
曹佾是强忍着上的望河坡。
上到坡上,曹佾就顾上不听老头絮叨了,因为整个山坡是大变了样儿。
原来的围墙都让唐奕给拆了,现在新书院根本就没准备建墙,而是依着山势,错落有致地把一座座在建的房舍点缀开来。
虽然整片建筑群还没有成型,但从开出的水塘,堆出的假山,建起的廊道来看,隐隐透着一股子清秀之色。
曹佾不由叹道:“这是请了哪位大师部的局?颇有意境啊!”
王里正得瑟地答道:“啥子大师能有咱姬先生的本事?这是我家少爷亲自督建的,一砖一石都出自我家少爷的手笔!”
曹佾瞬间没了兴致,怎么又是这个姬云、范纯礼!
曹福则踱进一座起了一半儿的楼舍看了一眼,就不禁好奇的问道:“这地上是干嘛?”
只见屋子里不是平的,而是用青砖焦泥盘成的不足尺宽的地沟。沟深也不足尺,蜿蜒盘旋盘满了整个屋子。
“这是火道,上面铺上青砖那才是地面儿。姬先生跟少爷说,冬天从屋外的地灶起火,烟火走地下,整个屋子就暖和了。”
曹佾眼前一亮,心说,这招不错,屋里不用再起火盆,少了烟熏火燎,既干净,又实用。
小声对曹福道:“一会儿领走两个瓦匠,回去把咱们宅子里也改改”
曹福会心点头,算是记下了。
曹佾发现这片园子设计的着实不错,绝非一般的园子可比。
不说别的,姬子梦歧和范家那个范纯礼在建园子上,确实有两下子。
呵呵。
能差吗?
姬云可是按照中华四大园林之一的苏州留园来建的,宋朝人哪见过这么高大尚的园子?
要不是姬云从小便小梦家听他奶奶对这些古代建筑物介绍长大的,恐怕这些宋人还没那眼福一品明清园林之精髓。
又在工地里转了半天,却没找到姬云。
问过佣工才知道,姬云此时正在最边儿上的一处房后。
曹佾寻了过去,就见姬云应在房后正挽着袖子,一身的泥污,和佣工们一起架管子。
那管子软趴趴的,似是用用上好的牛皮缝制而成。
而范仲淹之子范纯仁也在一旁,等候着姬云安排他接下来的工作。
此时,姬云正让佣工把皮管镶到木槽里,而管的一头直通地上,隐约能看出地上有一个大铁盖子,四圈用焦泥封死了,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而另一头则连到屋子里
见姬云正忙,根本没注意到他来了。
曹佾只得出声道:“范家二郎,这是在做甚?”
“呦!哪阵风把‘仙长’吹到这儿来了?”
曹佾闻言,脸色一黑
这就是他不愿意见这小子的原因!
这混小子着实是没大没小,之前去范府要过几回酒,和范二郎聊过几句,谁知这小子劈头就问他‘国舅爷修不修道?’
当然了,范二郎之所以这问,还是有一次姬云在信中问的。
这姬云的恶趣味,没想到范二郎竟然真的帮他去问了。
这下可好,这修道的名声算是传来出去了。
曹佾虽说直言不修道,但是却对道学的几本著作有所研究。
然后,这范家二郎,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抽什么疯,就得寸进尺的叫上了‘仙长’
“你们弄这皮管子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