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上青云峰,青云峰下青云门。
青云作为八大门派之一,以青云山为中心坐拥西北小半个江湖。
青云山下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青云之名号。
江湖之外的人们都认为青云剑客是一群剑法飘逸、英姿飒爽的绝世高手。
圈子内的同行们都觉得青云门下的剑客不如少林一招一式稳、准、狠,也不像武当一拳一脚着重劲、势、力,比不上剑门的剑法归于实战、拳脚出自军旅,青云的剑客总在整一些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招式!
同行们见到青云剑客的招式大多数都会暗地里往地上啐一口:“我呸!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也能叫剑法?”,可明面上他们还要为青云剑客们叫好:“不亏是张三大侠,剑法卓尔不群!我辈甘拜下风!青云果然名不虚传呐!”。
为什么呢?因为同行们很少能够打得过青云的剑客!
是因为青云的剑法飘逸灵动、青云弟子实力超群吗?
大错特错!青云自第一代开山鼻祖创立门派以来,一直在江湖上只能偏居一隅,是个连什么黑风寨、金刀帮这种二流贼寇都看不上的小门小派。不管是在武林群雄相互之间论剑比拳,还是朝中每年按律召集英雄好汉的比试大会,青云只能作为开场热的身份出现。还真别说!青云的剑法招式繁多,具有极佳的观赏性!往往是青云门人在台上汗流浃背的舞着剑,台下众人喝着酒、叫着好、看着热闹!偶尔还有人点评几句:“此剑法应交于我家娘子,好似女人剑!”。台上的青云门人无奈势单力薄,只能任凭那些大门大派的豪强们轻薄。一句女人剑传遍江湖,青云数年收不到新人,几乎快要门枯派竭。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一些人能够在逆境中绽放光彩,所以他们才会被牢记得更加深刻。
青云的风水也到了触底反弹之时了,青云第三十八代掌门带着一身天授武功横空出世,在武林大会上凭借超凡绝世的内功连续挑战七大掌门而立于不败!自此,青云一战成名。
随着掌门将他独创的内功心法逐一教与门中子弟。青云子弟们开始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江湖中人再也不敢小看青云子弟。到了这一代青云的香火已经延续到第五十一代掌门,青云门下势力遍布西北各地,派中产业更是遍地多如牛毛。
青云的内功神乎其技,可也不是所有青云子弟都能够摸得到的。只有那些被师叔师伯们选上的优秀人才和天资聪慧的练武奇才才能够享受这份祖上传下来的恩赐。就如眼下这位正在舞剑的青年一样。
林霄是青云二长老林之玄的独子,自幼天资聪慧勤奋好学,更是得其父倾囊相授,此子剑法、内功在青云一等弟子中也算得上是无人出其左右。有人猜测林霄已经突破小武之境,初入大畏门槛,是时下青云弟子中为数不多的青壮人物。只见青年剑眉星目凝神聚气,手中长剑如仙人下凡般绝尘超俗,一招一式精准无暇,内功与剑法融合其中,剑如其手、手似长剑,隐约间已经看出人剑合一的境界了。
围看的青云子弟们发出一阵彩声,更有几名为林霄拍手的小师妹,为了林霄无意中的一个眼神感到惊喜尖叫。他们都知道这名青年很可能在数年之后成为青云的少掌门,这时候不抱一下大腿以后连腿毛都轮不上自己了。小师妹们更是春心萌动,一旦被林霄看上,成为少掌门夫人那岂不是一步登天?因此每当林霄练剑时,便有众人为其喝彩助威,已然成为青云一道风景。
有人是凤头,那一定也有鸡尾。抱着一根扫帚站在人群外的丑小淡就是货真价实的鸡尾。他是青云门下一位老佣客捡回的孤儿,那位老佣客在青云扫了一辈子地,一辈子原本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谁知道他按例清扫上山的石阶时,看到一个裹成粽子似的小娃娃,老佣客杵着扫帚等到晌午无人问津,于是那个小娃娃便成了青云佣客的养子丑小淡。
丑小淡原本不属于青云门派子弟,最多继承老佣客的身份继续在青云山上做一些粗活,如果不是老佣客的运气好,丑小淡应该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活下去完事了。在掌门五十大寿时,掌门一时兴起,选了几名在场帮事的下人,赐予他们每人一个愿景,算是给这些为青云服务了一辈子的人了一个梦想,其中便有老佣客。下人们几乎全都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赏赐,足够他们下半辈子喝酒吃肉甚至在闲时可以逛逛青楼。但当问话的师伯问到老佣客时,老佣客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问话的师伯不耐烦了一声喝问让老佣客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老佣客憋红着脸大声嚷道:“请祖师爷让我娃娃拜在门下,收他做个小弟子吧。”。
众人愣住,掌门笑了笑,允了。
于是丑小淡在他十岁那年被老佣客送入了青云门下,这一晃就是五年过去了。丑小淡在门下弟子最末组,传授武艺的师叔是个断手的瘸子,整天用他剩下的那只手抱着个酒葫芦,丑小淡没有见过那师叔清醒时候的样子。传授道法的老师是山上一个账房先生,教教弟子们认字识数还行,内功口诀?心法秘技?对不起那位账房先生这辈子没见过那些玩意。什么叫无人问津?待了五年没有人学会青云剑法最基本的剑舞,没有人知道轻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内功长什么样子,这里的弟子们都是最近几年青云收下来的佣客子弟。无人问津。
丑小淡看着师兄飘逸的身法和剑术中透露出锋芒毕露的内劲不由地也叫起好来。别人都是等待林霄一招结束后喝彩,这也是马屁组的小常识,大家伙儿都门清,每次叫好都格外整齐划一,显得围观群众倍有素质。这丑小淡见到林霄手腕一抖剑如惊鸿便不由喊了出来,他这一声叫好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人们都转头看向那个抱着扫帚、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子,纷纷交头接耳。这小子一声叫好打破了马屁组原本的平衡,这好字是随意叫的吗?要是能够随意叫那岂不乱了气氛?你不和大伙儿一起叫好,独自在那边冷不丁地嗷上一嗓子,你想干嘛?想独自拍上这一屁?想用与众不同的方式吸引未来少掌门的注意力?你这是不是在挑衅我们的组织纪律?大伙儿就这么一琢磨,一股敌意悄然散开了。
一名年纪稍长的弟子说道:“不像话!林公子正在舞剑,你在这里聒噪是何意?”。
立刻有人帮腔道:“他就是妒忌人家林公子,一个是飞龙凤翔在天,一个是老瓜子捡的鸡蛋,他能不妒忌林公子吗?”。
小师妹们更是肆无忌惮,她们扬着粉拳就推搡丑小淡,口中还念叨着:“坏蛋快走开,不要打扰霄霄公子练剑。”。
丑小淡没有作声,他抱着怀里的大扫帚继续扫着地离开了。
林霄被众人这么一闹反而失去了兴致,兴趣全无的少剑侠冷哼一声飘然离去。
大伙儿一看正主儿生了气,心里更加不平,纷纷追在埋头扫地的丑小淡身后叫骂着。
那位年纪稍长的弟子横剑走到丑小淡身前,冷声喝道:“青云第三组弟子张布山请教这位仁兄,你我来一场试剑比试可好?”。
众人一惊,在门派之内弟子间比试均用的是木剑或者未开锋的钝剑,所谓试剑比试指的是双方用开锋之剑比武,本来是用于高手之间的实战切磋,到了后来演化成了一种挑衅决斗的问话。青云自古以武决高下,武斗败者自当羞愧难当,若是不接便是认输,自认技不如人,以后见面必须退步三尺。
只见丑小淡不声不响地舞动着手中的大扫帚,低头看着地面从那弟子身边绕开。这便是认输的一种象征,众人指着丑小淡笑骂着:“胆小鬼!”。“下人的野种!”。“就这?就这玩意也能叫青云子弟?岂不丢人现眼?”。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那名横剑的弟子感到一阵舒畅,他从众人对丑小淡的辱骂中感受到了优越感,那一声声对敌人的辱骂像是对自己的赞誉似的,让他飘飘然。原本让丑小淡走远这事儿就算完了,丑小淡和佣客弟子也不是第一天遭人现眼了,他早就习惯了人们不屑的眼神和那一声:下人坯子。可那名飘忽的弟子不愿意让这样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好戏就这么轻易收场,他一个健步闪到丑小淡跟前,又拦住了丑小淡的去路。
“你要是不敢战,那就从我这里钻过去,以后见到我喊三声爷爷。”那弟子指着自己的胯下说道:“你那便宜老爹既然不介意多你一个便宜儿子,我想也不会介意再多我一个便宜老爹。”。人们被那弟子的行为惊了一下,这种赤果果的挑衅实属罕见,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毕竟这样的好戏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
丑小淡直起身体,他看着面前那个气势汹汹的师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要如此逼迫自己,自己在青云就是个人人看不见的角儿。如果那师兄只是让自己钻一下裤裆,丑小淡二话不说就会放下手中的扫帚,一鼓作气钻过去。可没有如果,那人不但欺负自己还在辱骂老佣客,这是丑小淡万万不能答应的。
那名三组的弟子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竖起了扫帚,向自己鞠了一躬,心里不由感到好笑。这个丑小淡人称青云小丑,是掌门收的第一个佣客子弟,就凭这点在青云子弟中已成笑柄。再加上那帮佣客子弟们名义上是在门内学武,实际上是代替他们的老人来做杂物,这些人连剑都没有,成了青云子弟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而他面前的这个小子居然面对自己时敢行决斗礼,这怕不是不想活了。
三组师兄冷笑着拔出长剑道:“张布山有礼了,请兄台拔剑。”。他故意指了指丑小淡手中的大扫帚,人群里配合着爆发出一阵笑声。礼毕,丑小淡出手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和正在憋着笑意的张布山可能不知道,丑小淡手里的这把铁柄大扫帚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