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心中狂呼道：“苍天啊！终于让我出了口恶气啦！”。他望着一脸失望的小丑儿说道：“青云的内功心法只传三代以内的弟子，我自己都不会，你还想学？”。小丑儿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若有所思，瘸子得意地看着这个把自己搞得头大的小子，心想我还治不了你？一根大棒呼你脸上疼不？待会儿再给你一个枣子吃。大棒见蜜枣这小手段我还是有的。瘸子正准备开口说道：“我不会这门心法，可有一项不输它的心法我可以教你。”。他运量了一会儿还没有开口，就见小丑儿小声安慰道：“没事儿，师父，你不会也不要紧，你看我们这人都不会。”。
瘸子此刻只想用力狂扇小娃娃的脸，什么叫你不会我们也不会？什么叫不会不要紧？敢情这小娃娃把自己当做废人一个了！你就不会转个弯问一问：“师父你不会青云的心法，是不是还有别的秘技啊？”。你只要轻轻地这么一问，我不就能够顺坡把驴子踢下去了吗？
瘸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丑小淡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又开口安慰道：“师父，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前半辈子虽然坎坷点儿，这后半辈子照样有酒喝有肉吃，咱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别老惦记着啊。”。
瘸子只觉得一股久违的杀气从天灵盖儿冒了出来，他瞪着眼前这个木讷的小娃娃，好几个周息才平复了心情。瘸子开口说道：“青云的心法虽然独树一帜，可我也有一样心法也不逊色于它，你听好了，这是少林的心法叫做金刚般若。”。
丑小淡睁大了眼睛：“师父怎么用和尚的心法？是偷学的吗？掌门知道了会不会责罚你？”。
瘸子哭笑不得：“我在山下花了半两银子买的！少林心法不似其他门派那样捂得严实，大江南北到处都有的卖！青云门内不知多少人都在修炼，掌门能不知道吗？”。
丑小淡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那师父我从您这儿买一本吧，我每天在山上干活，攒了有六七钱银子了，我这就去给您拿。”。
瘸子一使劲儿捏碎了酒葫芦，流出来的液体没有一丝酒味，丑小淡一闻这不是清水吗？师父过得如此落魄，连酒都喝不上了，心里对瘸子更多了一份怜悯，虽然瘸子往日对自己见不得有多好，可毕竟从来没有欺负过自己这些下人子弟，小丑儿想到这里恨不得马上去把自己存了几年的银子拿出一部分来孝敬这位名义上的师父。
瘸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紫铜葫芦，这可是多年前他在江北武林击杀了一名巨匪得来的悬赏，比洛阳最坚硬的钢铁还要强数倍，一直用到现在心里都有了感情了。“小紫啊。”瘸子心里念叨着：“是老子失了手！等老子修理了这个蠢驴蛋儿就去找人给你补好！”。
“丑小淡跪下！”。随着瘸子一声呵斥，天地之间充斥了一股威严，瘸子那张寒酸的老脸上隐约冒出一道佛光。小丑儿不知所以，就是忽然间觉得瘸子的身影高大了起来，令他有一种拜倒在地的冲动。
瘸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娃娃，声音变得严厉而威严：“丑小淡，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吕从云的第一代徒弟，随我修行剑术、心法。为师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你所学所想所用皆为师从。一日无出师，一日无出世，自此师命如天命，师说为心说，一日为师终日为师，你可愿意？”。
小丑儿哪里懂得瘸子说的正是收入亲传弟子时的师誓，他只能听出瘸子有正式收他为徒的意思，小丑儿慌忙点着头。
瘸子一看，牙都快咬碎了：“你倒是说啊！”。
丑小淡：“说啥？”。
瘸子：“.......说我愿意啊！”。
丑小淡：“你愿意。”。
瘸子：“我愿意！不是你愿意！”。
丑小淡：“我愿意。”。
瘸子仰天长叹道：“...........今天就到这儿了，以后每天这个时间来这里找我。”。言罢瘸子身影一晃消失在丑小淡眼前，他不得不使出身法离开，他怕自己随时会反悔收了这样一个呆子。
丑小淡看到师父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心道：“师父原来有些本事的。”。一本小书从天而降砸在小丑儿脑门上，小丑儿捡起了一看，这本灰褐色的破旧小书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金刚版若。“师父！”小丑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用力对着瘸子远去的方向喊去：“银子还没有给你呢！明天我给你捎上！”。远处传来重物撞击到树木上的声音。
“金刚版若。”丑小淡一路上翻看着破旧的小书，只见书上写着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谓众生既空，则菩萨布施，无有受者。以六尘非有，众生本空.........”。丑小淡一句都看不懂，他把小书往怀里一揣往家里走去。
老佣客和丑小淡住在青云佣客的聚集区，这里位于半山脚，在一块平坦的坡地上簇拥着一群矮房子。其中一间带小院子的草屋就是老佣客和丑小淡的家。丑小淡大老远地就看到老爹正坐在自家院子门前抽着烟袋，家里的小土狗看见丑小淡回来，连忙汪汪叫着摇着尾巴扑腾了上来。“灰背黄~”。丑小淡摸着小土狗的脑袋亲热地喊着。灰背黄是丑小淡给小狗起的名字，因为这条小土狗浑身都是土黄色，背上却有一块灰色的杂毛，小丑儿起名的功力来自于他那不识字儿的老爹，于是灰背黄就成了这只小狗的大名。
“搁那去了？”老爹眯着眼看着小丑儿。
小丑儿放下怀里的小土狗，推开院子的栅栏门道：“瘸子师父说要带我练功。”。
老爹放下手中的烟杆问道：“真的假的？娃莫哄老子开心！”。
小丑儿麻利地拿起院子里的菜刀开始切着萝卜，那是他们父子二人晚上的主菜。对于老爹的疑问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没想出瘸子有什么忽悠自己的理由，便对老爹道：“是真的。瘸子师父亲口讲的，他还让我跪下行礼了。”。
啪叽，老爹手里的烟杆子摔在地上，小丑儿看见了便上前要帮老爹捡起来。
老爹一把扶住儿子的肩膀，老眼里闪烁着泪花：“儿出息了啊，儿终于熬出头咯。以后那些杂事儿甭管了，让给爹来做，儿就专心练武。”。
小丑儿楞了一下，见到老爹如此开心他也笑了：“活还是我来做。瘸子师傅让我每天傍晚去找他练功，不耽误事的，放心吧爹。”。
老头还在喃喃自语：“今儿高兴，今儿不吃萝卜了，把那.那屋里挂的咸肉拿出一半来，爹今天要喝酒。”。
“好嘞。”。破旧的小草屋上冒起了欢乐的炊烟，久违的肉香味儿充斥了小院子，小土狗在一旁来回跳跃着，它也知道今天有骨头吃了。
丑小淡躺在草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床边的小土狗在香甜的睡梦中磨着牙，像是在回味今天的肉骨头。小丑儿回想着瘸子给他的那本小书上的内容，自己对那些高深莫测的文字一点儿都无法理解，这让他很焦虑。万一，万一自己学不会这些东东咋办？听瘸子那么说，只要练不出内胎，再咋样练也是废物啊。
小丑儿忽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我怎么开始异想天开了？我不就是个小佣客吗？每天有活干，晚上有饭吃，还有老爹和灰背黄陪在身边，这么幸福的人生我怎么还不知足？是不是因为和人打上一架，自己的心里发什么了什么变化？
还是老爹说得对，人在世上活着，能忍就忍，忍就能平安，忍才能不惹事儿。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到头来说不定比瘸子还惨。想到这里，小丑儿便一翻身打起了呼噜。
小丑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身后长了一对鸟儿才有的翅膀。所有人都围着他嘲笑着：“看这个怪人！他身后有一对鸡翅！可真是个怪胎！”。
“那是假的吧，哈哈，这小子在哗众取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小丑儿说得面红耳赤，他在恍惚间看到了站在人群后的瘸子，连忙跑上去说道：“师父师父！快告诉他们，我不是什么怪人，我是你徒弟！”。
瘸子唬着脸喝道：“谁是你师父，去去去！别乱攀关系！”。
小丑儿欲哭无泪，他捂着脸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往家里跑去。看到了熟悉的草堂，小丑儿心神稍宁，他大叫着：“老爹，老爹！快来帮我看看，这背后面是怎么回事。”。可任凭他大叫着，没有人出来回应。小丑儿一下子推开草堂的门，才发现草屋内灰迹斑斑，到处都挂着蛛网，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这时他才想起来，老爹早就已经不在了。小丑儿蹲在地上伤心地哇哇大哭。
这一哭就把丑小淡哭醒了。“娃来？咋回事？”，身边传来了老佣客的声音。小丑儿定睛一看，老爹正站在床前紧张地看着自己。“做噩梦啦？”老爹絮絮叨叨：“咋又做噩梦，莫怕莫怕啊，老爹在呢。”。小土狗儿也将前肢搭在草床上，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小丑儿，发出几声轻吠。小丑儿一把搂住小土狗，泪眼婆娑地看着老爹说道：“老爹，我不要练什么破功了，我就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给你养老送终。”。
老爹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小孩子人家胡说八道，老爹要你养什么老，你好好练功才是正经事。先前你们那师父瞧不上你，现在人家愿意收你那是看得起你，莫要给面子不要面子。”。
小丑儿哭丧着脸道：“可是......”。
老佣客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拿出一只布袋，打开左一层右一层的裹巾，露出一堆亮晶晶的糖块。老爹拿出一块塞到小丑儿嘴里，父子二人平日里就靠着微薄的薪酬度日，蔗糖这种奢侈的物件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才能尝一尝。比如说小丑儿做噩梦的时候，含着甜甜的蔗糖，小丑儿条件反射般地感到了一阵困意。还来不及将嘴里的糖块吃完，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香甜地睡过去了。
老佣客看着儿子那张稚嫩的小脸，叹了口气，颤巍巍地回到自己小屋里躺下了。
小土狗儿看着一老一少两位主人都睡到了，也趴到草窝里缩成一团。
青云山腰上，一间破旧的草屋里，幸福的一家子又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