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好容易把几支玉兰修剪干净,弹了弹袖口道:“可不是吗,奴婢方才去外院折来的。回来时见王爷匆忙出门了,悄悄问了无邪才知道,原来皇上一早传召,也不知什么要紧的事,大清早的,连早朝也等不及了么。”
不知为何,这两日虽说表面风平浪静,可沐璃心里总是不安,像有什么压在胸口似的,放不下也拿不走。
皇甫煜文回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沐璃早晨起来,便没有离开书房,这会儿正捧着一卷琴谱看得入神。
“在看什么,都这个时辰了,也不传午膳。”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沐璃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想着等你回来一起用。”她温柔一笑,又问:“父皇这么急着召你入宫,可有要事?”
他黑眸有瞬间的闪烁,侧过身拿起桌上放凉了的茶一饮而尽,一如既往平静道:“西仑国大军压境,前线来报说最多撑不过十日,三日后,我便启程,带领援军前往支援。”
沐璃知道,皇甫煜文决定的事,旁人再劝也是徒劳,只是未曾想如此仓促,三日后,也就是说,她才与他在一起,就要承受这离别之苦。
沉默半晌,她有些无奈的苦笑:“璃儿知道,男儿志在四方,我会照看府中上下,等你回来。”
皇甫煜文看着她,一伸长臂将她揽入怀中,她是那么美丽聪慧的女子,从前她那么骄傲,那么难以靠近,如今却处处为他着想,甘愿做他的小女人,原来一旦爱上,女人真的很容易不顾一切。
洗髓散已经炼成,原本沐璃私心里想着,晚些再给皇甫煜文用,她其实害怕,害怕万一他挺不过去,害怕他成为回忆里的人,害怕得到自己无法面对的结果。可如今圣旨已下,三日后他就要离开,为了救他,她别无选择。
洗髓散药性极烈,纵使皇甫煜文有再深厚的内力,这时也完全使不出分毫。
服药后,沐璃看着他在床榻上盘膝而坐,从最初神情自若到汗流浃背,脸上泛出骇人的惨白,她在一旁坐立难安,可恨却帮不上他一点忙,哪怕此刻可以帮他分担一点点痛苦,于她而言,心中都不至于如千斤巨石压着般难受。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四个时辰......从傍晚服下洗髓散起,沐璃眼看着他煎熬痛苦,蛊虫因为药力作用疯狂的在体内四处游走逃窜,此刻皇甫煜文已然意识不清,眉头紧皱,额角与脖颈处暴起一根根青紫的筋脉,口中断断续续呓语着:“......别走...别走......母妃......别丢下阿文......”
原来他幼时竟遭母亲抛弃,才变成如今这般冰冷暴戾咄咄逼人的模样么,这是沐璃头一回听他说起他的母亲,虽是在梦里,她却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对母亲的渴望,对亲情的渴望,如今她只盼着,这些深埋在他心底的执念也好,仇恨也罢,能支撑着他熬过这鬼门关前的一回。
天蒙蒙亮的时候,皇甫煜文渐渐安静下来,屋里站着的,只有沐璃与无邪二人,见他没了动静,无邪一时有些慌了,忍了又忍,终于焦急道:“这......都一晚上了,王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莫不是王爷他......”
直到无邪开口,沐璃才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子,她走上前,连呼吸都有片刻的凝滞,伸出纤细的指头,动作极慢,当感受到他鼻尖微弱的气息时,她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长舒一口浊气。
定了神,又摸了摸他耳后,再伸手时,掌中赫然躺着一条通身血红的蛊虫,无邪连忙凑上前来,伸手接过那东西,由于离开了宿主,又受洗髓散影响,那蛊虫已然没了半条小命,只是无力的微微扭动着,全然不像能够害人性命的至毒之物。
沐璃想了想,吩咐无邪:“王爷已经无事,他平日里最放心你做事,你便悄悄把这血蛊虫养起来,别让旁人知道了,这东西日后必定有所用处。”
无邪虽不知有何用处,却也信得过沐璃聪慧,便应下退了出去。
熬了一夜,皇甫煜文总算挺过去了,只待他转醒,从今往后,便再也不用受那每月一次的锥心之苦。
沐璃正准备吩咐人好生照料,才打开房门,便瞧见迎面走来的九皇子。
“见过皇嫂!”皇甫翎迈着大步走来,一身绛红色蟒袍,墨发束成高高的髻,气色已然好了不少。
沐璃含笑道:“伤还没好全怎么就跑出来了,你六哥还没醒,你去瞧瞧吧。”
皇甫翎答应着进了屋,沐璃叫来刘叔,吩咐了几句,便带着翠绿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