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着白忆凡夫妻走进医院,摇了摇手,便关上车窗。车子缓缓移动着,而程不知道该去哪里,该说什么。母亲离去的那个夜晚重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随着而来的是一场场离别。他渴望一个答案,但却不知如何开口。或者说,他害怕自己最后的希望碎掉。受习惯影响,暴虐正在聚集,只待破茧而出。他像毒瘾犯了的人,开始抓起身子来。
“你怎么了?”安更加犹豫,并非仅仅因为明天她得离开家,而是她已经无处可去。当然,像安这样的身材相貌,是不会为男人婚姻发愁的。她的压力来自渐行渐远的心灵的懵懂。在她出事前,她和白忆凡一样是名教师,教书育人,深受孩子们爱戴。也有心仪的男子,就是她的同事,一个教语文的男子。大学里的恋情早已昙花一现,如水中浮萍只是在风起时会摇晃。而对于爱慕的同事,可以算是真正的含苞待放。他们经常一起讨论如何优化教学,男子表现出的儒雅,风趣,博学。让安欲罢不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走到一起,没有人能比他们更般配。然而,命运的车轮会碾压一切。当安出事后,心仪的男人也疏远了她。虽说男子是受父母指点,有些违心。但还是向着锦绣前程妥协了。毕竟校长的侄女虽说长得一般,可比起一个失身之人,也是上佳的选择。风言风语,又见心仪男子移情他处。安不顾家人反对选择了离开。她想去远方,很远很远的远方。她也去了,但还是放不下家人。最后还是回来了,希望能重新开始。然而,留在人们记忆里的污点却越来越清晰。她仍旧是人们眼中那个失身的不贞的女人。假如你们看过《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就能更好的理解这一现象。一个无论在学识修养还是相貌身材都无可比拟的女人忽然有了瑕疵,而这瑕疵涉及伦理道德。那些女人们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可以尽情的压低原本高高在上的同类时,她们是不会手软的。故而,最疯狂时期,安成了这个小镇的耻辱,堪比卖国求荣。她换了一份又一份工作。艰难的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敌视。当然这少不了那位想得到她的同学的煽风点火。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她仍没有多看他一眼。越积越深的仇恨似乎无法化解。每当安的生活好转,她的同学就会兴风作浪,致使安被孤立最后不得不离开。再一次出走,是安最真实的想法。可她的家人离不开她,需要她的照顾。母亲已经半身不遂,需要她照顾。爸爸从矿上回来需要吃饭。弟弟妹妹回到家也需要吃饭,更需要安慰。她已经动弹不得。至于她现在的工作,她得感谢她的老板,来自阿尔的一个富豪,产业颇多。当他前来视察偶然看到安后,便告诉金店经理,安是值得培养的人。自此,她才有了份稳定的工作。舆论就是如此奇特。既然大富豪,听说是品行端正的富翁,能够接受安。那么在大家看来,安应当被接受。自此,口诛笔伐的舆论才算褪去了,但并未结束。大家可以和安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但要把安介绍给亲戚朋友认识却是不可能的。所以,追求安的大多只是为了她的美貌。而不知情的男子一旦知道了真相,必然会逃之夭夭。期间,也有几个男子想越过世俗的界限,但都被拽了回去。安,是个不祥的女人。这种看法在上了年纪的女人那里根深蒂固。安,是个拜金女,这种总结来自那些同龄人。只有高中时的几个同学能够客观的看待这个悲剧。然而他们的力量有限。总的来说,舆论由嘴上退潮到心里,让安好过许多。
挡风玻璃,天窗,四周的车窗都爬满雨水。雨声越来越大,而世界却越来越安静。
“安。。。要是我说爱你,你会怎样?”程凝视着安。
“奥。。。”安的脸颊鼓起来,但她的内心已激动不已。她觉得是时候开口了。“有些事,我必须亲口告诉你。。。”
“是吗?什么事?”
“关于我失身。。。”安咬着嘴唇。
“安。。。”程试图阻止安继续说下去。
“让我说。。。”安的态度很坚决,不愿欺骗与坦然接受两方面的原因让她不得不说实话。而告诉心爱之人这样的事需要的勇气是难以想象的。“我曾经想杀死他,洗去我人生最大的污点。。。”安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就在去年,我过完31岁生日的时候。我藏着刀,溜进那家医院。准备结束这一切。那天的雨很大,医院里的光线也很暗。我很顺利爬上楼梯,出现在他的病床前。他奄奄一息,不能动弹。我看着他,从包里掏出匕首。。。”安回头,眼泪已流到嘴边。“我真的想结束这一切。他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一切。就在我准备动手时,我。。。想到了你。”
“我?”程虽对这样的场景很熟悉,但仍感动不已。
“嗯。。。只是一闪而过,很短暂。我放弃了。。。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们能遇见。”安的眼泪滴在皮包上四散开。“我想,也许你能接受这一切。”安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经常梦见程。她也会站在程家门口等程出来。
“我可以。。。。安。。。”
“我不希望你是在可怜我。。。”安哭出声来。
“不是的。。。绝不是。。。我很高心。。。”程的眼角泛出泪光,“安。。。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为你回来的。”
“为我?”
“是的,只为你。要是你记得宇文静说过让我回到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就是你。”
“可我们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了。。。”
“所以你是我最后的最微弱的希望,我本想着看过你后,就去天涯海角永远不再回来。”
安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滴,默不作声。
程打开收音机,音响里传来《在那遥远的地方》。
“我只能爱最后一次了。。。”安的眼角有些红润,“最后一次。。。”
“嗯,我们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