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太师连扔两个汝窑茶碗,感觉还不解气。平时都是自己拿捏别人,今天反而被费仁杰这个老家伙将了一军,实在让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贾太师心中浊气难出。
立马让常随去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府里府外找了一圈,最后才从醉心楼头牌房内把这位衙内给弄回来。
贾衙内在临安城纨绔界也是一位翘楚人物,寻欢作乐、插科打诨那是基本功,察言观色更是出类拔萃。
回府路上早已了解到户部尚书费仁杰走后,老爷子状态就不好了。
进屋后见老爷子怒目圆睁、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道这次得下点狠手了。
只见他扑通一声就跪在贾太师脚前,一边用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抽着大嘴巴子,一边大声哭咽着“儿子无能,儿子该死,让父亲大人生气。儿子未替仙去的母亲照顾好父亲大人,给仙去的母亲丢人了,恳求父亲大人重重责罚。”
这个儿子,是贾太师老来得子,又是青梅竹马的正室所出,一直是心头肉掌心宝,正室前两年去世弥留之际,也是紧握着了贾太师的手,让他好生照看儿子。
见儿子脸上抽出来的一道道鲜红的血色印子,心中浊气也淡了不少,疼惜之情却愈发浓烈,便喝斥道“住手,给我滚起来。”
贾衙内见凑效了,便起身默不作声地乖乖立在父亲身边。
贾太师屏退左右,缓声道“你向费仁杰拿的二十万两银子怎么回事?”
“回父亲大人,当时的费仁杰刚刚升任尚书,找到儿子说要感谢父亲大人提拔赏识之恩,十万是孝敬父亲大人的,另外十万说给儿子做生意周转之用,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给他。儿子当时再三推辞不过才收下。”贾内衙一股脑撇清关系说道。
“你可知道,这银子哪里来的?这是费仁杰挪用的户部银两啊,现下朝廷要用兵,需要银两,户部筹不出钱,今个跑到老夫面前要账来了。”贾太师的手在腿上捶了几下愤愤说道。
贾内衙忙端上一盏茶递给贾太师,劝道“父亲息怒,身体重要。”
接着色厉内荏道“这等宵小之辈尽敢戏耍父亲大人,实在可憎可恶,父亲定要好好惩治一番。”
“那二十万银两现今何在?”贾太师没接儿子的话头,反而问道。
“回父亲大人,这些银两儿子不敢挪用,只是上月铺子生意周转动用了五万,还有十五万仍在府内。”贾内衙肉疼道,心想抠点是点啊。
贾太师的脸也很是肉疼地抽搐了数下,恨恨道“你即刻把这十五万的银两还给费仁杰那斯。”
老爷子发话了,贾内衙办事效率奇高,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银子悉数运给了费仁杰。
费仁杰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收下了银子,还要留贾内衙吃酒听曲儿。贾内衙理都没理,丢了一句,费大人以后好自为之就扬长而去。
这头,萧无羡一觉睡醒,已经辰时两刻了,起床梳洗完毕,馨儿端来的早饭随便吃了几口,便带着两名内侍赶向勤政殿。
到了勤政殿跟度宗请安问好,父子俩寒暄一番后,向度宗说明来意,很快一道批红用印的圣旨就到了萧无羡慕手上。
出了大殿便安排身边一内侍送到内修司,交给李文仲,自己则朝着枢秘院署衙而去。
中书、枢秘二院及六部、谏台等中央各部衙办公地点都在皇城内,枢秘院在西边一排房屋,也称西府。
门口禁军守卫见魏王带着一个内侍迤迤然而来,忙下跪见礼。
萧无羡一路畅通无阻便来到了江万里的办公房间,正在伏案书写的江万里抬头一看,是萧无羡,连忙停笔起身,穿过书案便要见礼,被萧无羡一手扶住“老师不用多礼,本王来看看老师,顺便转转。”
江万里忙让衙内小吏看座上茶,待萧无羡落座,才拱手抱拳道“魏王殿下身份尊崇,亲自移步老臣书衙,老臣惶恐万分。”
萧无羡却摆手恭然道“江枢秘院事无需如此,父皇令你为本王先生,学生来看望先生本分应当,本应早行拜师之礼,只是元宵节刚过,又忙于筹资之事,还望先生恕学生怠慢之处。”
说完,萧无羡起身向江万里深深鞠了一躬,江万里也忙从太师椅起身,双手扶起萧无羡,动容道“殿下言忠信、行笃敬,老臣愧不敢当。”
半盏茶后,这位耿直的老先生便打开了话匣子,双目赤红道,自己愧对皇上信任,虽殚精竭虑,然对时弊改观甚微。
官吏人浮于事、仕林空谈于宅,粉饰太平,莺嘤燕儿,内忧外患的处境却视而不见,久此以往,大宋江山危矣。
萧无羡对王朝的衰败之气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要改变这些,非一朝一夕可为之。
心中长叹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安慰了下江万里,又说明日去府上行束修礼,便带着内侍回宫去了。
前脚踏进门,后脚就叫馨儿赶紧去弄吃的了,早饭囫囵吃了些,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馨儿嘟哝着“谁让你早饭不好好吃的,饿一下才明白饭菜香。”
嘴上不饶人的馨儿,脚却很诚实的迈出了房门。
萧无羡无奈摇摇头,这哪是侍女,简直一个老妈子啊。喝了口水,在书案前坐下,开始写起东西。
这毛笔真没有后世的水笔好用,没有功底,那字写出来跟蚯蚓爬的没啥区别,好在萧无羡这半年的写写画画,写出来的字至少能认了,但速度用龟速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很快馨儿提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了,“御膳房没有吃食了,我让他们简单弄了几个菜,殿下垫垫,等晚饭再好好吃吧。”说着便把饭菜端了出来,在桌上摆放好。
萧无羡忙放下毛笔,跑过来一看,红烧醋鱼,大蒜生姜爆炒鸡丁,蒜泥小白菜,一大份白米饭。
都是他喜欢的,知道他喜欢辣味,每道菜都放了蒜、姜。“还是馨儿姐懂我的口味啊。”说完端起碗就开动。
馨儿看萧无羡狼吞虎咽样子,让他慢些吃,又倒了杯清水给他道“今天户部尚书费大人送了拜帖过来,想要求见殿下。我收下了拜帖说等殿下回来给他回复。”
“费仁杰找我能有什么事?当时父皇让他跟我一起筹集银两,我见他就心不甘情不愿,估计没啥好事,不见。”萧无羡扒了口饭抬头道。
馨儿毕竟在宫内时间久,对一些官场上的事看了一些,劝道“殿下,自己有信心筹集到银两固然好,但皇上命他跟殿下一起筹银,不见怕不大合适呢。而且费大人毕竟是三品大臣,又掌管户部,如果他真心协助殿下,那筹银应该会轻松许多。”
萧无羡被馨儿这一说,心想也是,现在国事要紧,个人好恶还是不要掺合太多为好,便道“那你就让人回话儿,明日申时,我在书房等他。”
“好的,殿下,我一会儿就让人去回话。”馨儿在一旁应道。
一大碗饭三两下便被萧无羡风卷残云给扫荡的干干净净,又喝了一满杯水,打了个饱嗝“今天的饭菜真香,”
馨儿笑嗔道“我就说吧,饿了饭菜才香。”然后就去收拾碗筷了。
吃饱喝足了,萧无羡晃悠悠在小院消食儿。今天人都不在,有些安静,竟还有些不习惯。
晃了两圈就不想动了,让人给弄了个躺椅放在门口,准备躺着晒太阳来着。
突然想起明日要去江先生府上拜师,东西还没准备。又把馨儿唤来,商量拜束修礼的事。
自古曰自行束修以上者,束修即从此而来,束修礼就是拜师礼。拜师礼一般有肉干,感谢师恩,有芹菜,业精于勤的意思,有龙眼干,意为启窍生智,莲子,是感谢老师苦心教学,红枣,寓意早日高中,红豆,指的是宏图大展,这就是束修六礼。学生须准备以上六种礼品,在拜师的时候送给老师,以做酬谢。
文人仕林地位崇高,宋朝又以礼孝治天下,皇子言行更是万民表率,萧无羡又让馨儿准备绫罗布匹各五十,金百两,银五千两。
把这些事定下来,萧无羡才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