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溪市的城市中心处在南面和东面,街市吸引了无数的生意人驻扎,除却少数重要的政府机关,几乎所有平时需要去到的地方都能在南面和东面找到。
而随着宣溪市渐渐崛起,南面和东面的各式建筑也极有默契,靠着运河港口的大多是些矮房子,挨着湖边的却有不少企业的高楼大厦。
当然,那时候宣溪市的高楼也不过十几层罢了。
下午四点,南面地段极好的一条街市。
街市的尾端,连绵不断的人流从一家三层楼的茶馆进进出出,有的行色匆匆,大多数人却显得意犹未绝。
相比于城东的几家酒馆,宣溪市的人们更喜欢来这家名为“神仙茶铺”的茶馆内喝上几杯茶。
这家店就像它名字那样有着古时候的气息,别看有些离谱,但它却有着非常独到的特色。
神仙茶铺的茶叶从来只给喝不给带走,进去喝茶各种品种的应有尽有,想喝多少就有多少,但一有人提想买些回家,店家便会不干。
这让很多人都觉得喝不够。
能保证店里生意火热的不仅是这种独特的经营方式,更加是这家店的茶叶冠绝宣溪,没有任何其他一家的茶叶能比得上这家的优质。
品种多却只出精品,不仅价格不贵,更是几乎尝不到一片发烂或者造假的茶叶。
很多中午工作完不急着回家吃饭的市民往往都会先来这家店喝一杯茶,洗涤一下劳累,到了下午,更是能听到城里各个角落都有人说上这么一句:
“陪我去神仙铺走一遭?”
能做到这些,靠的全是这家茶馆自称掌柜的店主,不管是什么品种的茶叶,香的还是涩的,经他的嘴一尝,立马就能知道出自哪里、采摘了多久,品质的优劣更是一看便知。
把关着这家店进货渠道和茶质筛选的掌柜是这家店生意的真正保证。
不过听说,这掌柜的却只是帮人看生意,神仙铺还有幕后的老板。
这让很多生意人都眼神火热,想把他挖走。
但都被这位姓陈的掌柜摇头拒绝了。
神仙铺一楼,看着眼前堆成几箩筐的新鲜茶叶,陈介秋随意拿起两片塞进嘴里含了片刻,他转头看着旁边的伙计:
“这些普洱质量不错,取一半让农妇们去晒干,另一半挑掉发干的涩叶送到楼上,列为中上,让伙计们炒一下去泡给那些茶客。”
“好,掌柜的,我这就去办。”
店里的伙计都习惯性称呼他“掌柜”,个个干起活来充满朝气,出了汗也只是擦擦,干劲十足。
别看这位陈掌柜长着一副不和善的脸,但他对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很优待。
说是看生意,其实真正的老板从未出现,这家店大半的盈利也都被掌柜的发给了伙计们。
陈介秋随手从一楼柜子里拿了一包列为上品的干茶叶,他看着一旁吩咐伙计忙碌的老管事,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老陈,照顾好店里的生意。”
陈老管事笑着打趣道:“你这每天拣完了茶叶就回去,倒搞的我像是掌柜的。”
陈介秋脚步稍微停顿了下:
“或许过段时间,真要你来当掌柜的了。”
陈老管事有些错愕:
“怎么?你要走?”
几年前这位陈掌柜刚一开张就把他招进店里打下手,或许是因为同姓陈,掌柜的对年长几岁的他百般照顾,现在几乎店里一半的生意也都是交给他在管着。
他可是知道,这家店就是陈掌柜的说了算,所谓的幕后老板说不定就是指他自己。
陈介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或许吧。”
这些天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要不了多久,他和儿子就要离开待了十年的宣溪。
甚至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这让这位以前的陈家家主每天都过的很谨慎,时刻提防着店里的各类人。
甚至恨不得把儿子也时刻带在身边,坚持早回家不仅是为了少露面,更是因为只有看到儿子他才能放下心来。
…………
陈家宅院。
陈介秋前脚才踏进院子,一脸沉重的陈不俗正好也走了进来。
从打斗的巷口离开后,陈不俗沿着周围不同的地方饶了好几圈才隐蔽的从另一个方向往家赶来。
一眼看见自己父亲脚步沉稳的走进了厅堂,少年望着他的背影,紧握的双手缓缓松了下来。
或许从小被陈父管控惯了,陈不俗在一见到父亲的瞬间便心安了不少。
发现了儿子跟在身后的陈介秋,放下手中的茶叶便将目光投向了他:
“下午到哪?”
陈不俗面目凝重,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陈父浓密的双眉往中间挤了挤,发现儿子与往常有些不对劲。
他并未出声,双手依旧取出了茶具,动作熟练的打开茶袋泡了盏茶水,心中却有些不祥的预感。
“熊家知道我们在宣溪。”陈不俗语气很淡,脸色却依旧凝重。
陈介秋正在倒茶的手顿了顿,接着平静的放下茶壶,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坐吧。”
少年脸色稍缓,坐在父亲身旁的另一把太子椅上,却一言不发。
“你和他们交手了?”
陈不俗点了点头,看向父亲,语气逐渐有些激动:“他拿了一张你的照片,特别肯定你就在宣溪,说要把你带回去,八九成是熊家人!”
“所以你就承认了是我儿子?”
“我……是说了。”
陈不俗低下头,显得有些无措。
陈介秋没有在意儿子的疏漏,也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你几乎肯定他是熊家人,并且和他交手了,最后……赢了?”
陈不俗闭上了眼睛:“他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他…很弱。”
陈父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又续了一杯茶:
“不要觉得是他很弱,你是我陈介秋的儿子。”
陈不俗愣了片刻,从小练武,父亲都只会用言语打击他,几乎从未夸过他。
这让少年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比一般人厉害,远没到强大的地步。
“我不让你去兴湖送死,不是觉得你赢不了比武,而是就算你赢了,那些熊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陈父捏起茶杯在手中把玩,接着说道:
“你是比我年轻的时候弱了不少,但在当时的整个兴湖,哪怕是几家的老一辈也比不过年轻时候的我……”
陈不俗瞳孔略微放大,第一次听父亲谈起他真正的实力。
当年被那么多人围困,他还能带我逃出来……
“你怕了?”
陈不俗微微摇头:
“不怕,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
陈父笑了笑:
“既然不怕,那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少年又有些发愣。
的确,不回兴湖的话,只待在宣溪,就算那些熊家人找到了这里也打不过父亲,何况现在也只是发现了他一次。
他也不可能再像今天这样大意暴露了行踪。
陈介秋忽然放下茶杯,眼神多出了一丝迷茫,其实他的内心一直都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整个世界上,能知道他会带着儿子逃来宣溪的,大概只有那个人……
“或许,我们真的要回一趟兴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