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雪梅端来一碗兔肉和一碗面。道:师兄吩咐让我务必给云姐姐送来,云姐姐快趁热吃。
云起道:谢谢。
雪梅道:明日一早我们要离开客栈了,云姐姐还在这里不走么?荒山野岭的,这院子连个门都没有。
云起道:明日我也离开。
雪梅道:姐姐,准备去哪里?
云起低头一笑道:四海为家,没有什么目标。
雪梅道:那不如,带上你的剑和我们一起回万剑派。
云起淡漠一笑道:你们万剑派总不能什么人都去得吧?难不成能收尽天下孤苦无依的人?
雪梅道:那是不能,但凭你这把剑,你在万剑派就有立足之地。
云起道:那么,那位小爷呢,你又为何要带他回去?
雪梅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他是我们小姐要的。
云起道:你们小姐之前认识他?
雪梅道:不认识。不过他腰间佩戴的那把匕首小姐认识,是故人。
云起道:这匕首你能确定就是这位小爷的,不会是他抢来的,偷来的,或者别人送的?
雪梅道:他醒时我已经问过了,他姓凌名风,没有错了。
云起不解,但是这个名字确实对,她听到那伤他之人叫他的名字,就是这个没错。
雪梅道:云姐姐快吃吧。
云起拱手道:谢谢。
送佛送到西,云起总是觉得自己救了这个人就要救到底,让万剑派这个非常不熟悉的所在带走他,本来因为自己虚弱也就许了,到现在有了一点力气后又百般不放心起来。
这兔肉和面都是用最朴素的做法做的,白水加盐煮的,吃起来也是那种最朴素的香。
云起一气吃光,擦擦嘴,躺下养精神,这一觉睡到天亮,相信体力也会恢复八成了。
云起又想,原来这个凌风与万剑派还有一些瓜葛,以此看来,就这样放心让他去吧,何况他已经苏醒,是去是留自有定夺了。不一会儿,她便无牵无挂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云起来到院子里,想要送送这几位贵客,可是久久沉寂,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恍惚间,好似从未来过。云起无聊的拔出宁月剑在院心舞动,招招式式回顾那三位师兄弟的剑术。
院内浮雪飞扬,剑声犀利。久久,云起停下,看沉雪漫天。一个人的寂寞,好过两个人的,这是最好的。
当阳光洒满院落时,院子的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几个厢房间忙碌,从清扫房顶屋墙的沉灰到擦拭房间里的桌凳摆设再到洒水打扫地面,琐碎而无聊,一间一间,云起乐此不疲。
正午时,白腾腾的蒸汽从厨房里缓缓推出,一个清丽的身影坐在灶台边的小桌儿旁低头吃着水粥。
吃过午饭,小睡了一会儿,她开始继续着上午的工作。
用了两日,这些个厢房终于收拾干净,东西两面各四间,共有八间。
第三日,她开始从水井里打水,烧水,清洗各个厢房的床单被罩。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云起靠在床头沉沉的睡去。
寒风凛冽的吹进院子,绕着空空荡荡的院子呼啦啦转了一圈,发出呜呜呜的响声。
天气冷,过了三五日晾晒的被单和床单才干透,换了个干净,云起感到很满足。
这一日,日头将落之时,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来到客栈门口,她看到院门已经倒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穿着蓝色碎花衣裙坐在院门旁正在查看这扇门,抬头看门匾上书“客栈”二字,道:打扰姑娘一下。
云起早就留意到来了人,她没有抬头道:这位夫人,住店么?
“是啊,要一间客房。”妇人急忙道。
云起道:请进吧,房间都是干净的,被褥也是新洗的,夫人随意挑选一间先住下。
夫人瞧这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正在从木门上撬下破损的木板,一旁的小女孩只有七岁,她好奇的走过去,正巧有一块难撬的木板,云起用力往下拽,小女孩就蹲下来也将手扣在木板上,帮忙,云起放下这块已然翘边的木板以后,发现少了自己的力气后,木板又回到了原位,小女孩哪会使什么力气,只见她手发抖,脸都红了,狠狠地抓着木板,却不往外拉。
云起看着看着,疲惫不堪的脸上就现出了笑容。站起来拉着小女孩的手走进了院子道:你们从真定来?
妇人道:是啊。指着一间客房道:我们住这间。
云起点头。
妇人走过来。
这片土地地处真定与栾城之间,云起是从真定出来的,所以自然对从真定而来的人感到亲切。她道:太阳快落山了,你们娘俩又赶了一天的路,进去休息吧。
妇人道:可有吃的?
云起道:没有。
妇人愁眉不展道:哎,我倒可以坚持,可是我的孩子太小了,恐怕饿一晚会饿出病来。一粒米都没有么?
云起道:有米,没人煮。
妇人睁大眼睛道:为什么?
云起道:我忙了一天,都还没有吃饭。请夫人自己下厨吧,爱吃什么做点什么吧。
妇人顿时喜出望外道:原来是这样啊,太好啦。
云起边往房间走边说:顺便多做出一碗,我也饿了。
妇人笑道:哎!好。
进了房门,忽又伸出脑袋道:这顿饭不收钱哈。
妇人来到厨房,小女孩跟在身后道:娘,饿了,铭心饿了。
妇人道:铭心乖了,娘给铭心做饭去。
厨房很简陋,地上所剩无几的柴草,缸里少量的米,青菜萝卜土豆之类一样也没有,这就是爱吃什么做点什么的环境么?妇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还说什么爱吃什么做点什么,啥都没有,唉,看来只能做一点米粥了。
小女孩拍手跳道:太好了,太好了,吃米粥啦,吃米粥啦!
妇人早就劳累的不行,不过这饭做起来可就简单了许多,娘俩说话间,妇人就去拿柴引火,火引着了,锅里填了水,稍后投了米也下锅了,盖上锅盖,抱着孩子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填火,孩子将睡,外面夕阳西下,厨房里,只剩灶台里的火是明亮的,火烧柴发出噼啪的响声。
妇人道:铭心不要睡,等饭熟了,吃饱了再睡好不?
孩子已经垂下眼皮,半张着眼,不说话。
妇人道:“娘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她见孩子不答话,接着道:“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在夏天的一个早晨,她的家人都去田里干活了,可是到了晚上也没回来,小女孩很担心,听说田地附近有狼,小女孩害怕父母被狼吃掉。”她低头看孩子,小女孩的眼睛睁开了,她的眼睛里映着灶台里的火光。
妇人道:“天黑透了,小女孩还是决定去找她的父母,她出了家门,家里只剩下一只鸡一只猫还有一只狗。小女孩走到了深夜走到了他们家的田地里,发现田边的帐篷里亮着灯,奇怪,那会是爹和娘么?她走近了帐篷,扒在门边望,发现爹和娘好好的坐在桌前热情的招呼一位客人,这位客人背对着自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是,在凳子下面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小女孩见帐篷外面扣着一个铁桶,旁边还有一个舀水的铁腕,她急忙跑过去,拿着铁碗狠狠地敲铁桶。”
锅开了,妇人起身一手扶着孩子,一手把锅盖打开,用木勺子舀了舀。
等她再坐下来,用木棍往里面推推柴火,小女孩问妈妈道:后来呢?娘。
妇人低头看孩子,只有七岁大的女儿此时看起来好像瘦了一圈,她摸摸孩子的头道:后来小女孩拿着铁碗狠狠地敲响了铁桶,帐篷里的狼听到了,吓得往外跑,小女孩的爹娘看到了这个人身后的尾巴,知道了这是一只狼变得,他们很害怕,都拿起了锄头准备打。小女孩不停地敲铁桶,狼最怕金属的响声啦,它跑了,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小女孩的爹娘得救了。
故事讲的很慢很慢,停了一停,断了又断,好像是妇人有时候想不起来,有的时候搅拌一下锅里的热粥。终于在饭熟了时,讲完了。
妇人道:铭心坐在这里,娘盛出来,晾一晾就可以吃了。她盛出来两碗粥,放在小桌上晾着,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娘,后来小女孩和她的爹娘回家了么?”
妇人道:“对,回家了,回到家,小女孩感到好饿啊,还没等她娘去做饭,就闻到房间里有一股饭香味儿,奇怪,会是谁做的饭呢?你猜猜。”
小女孩眨着眼睛摇了摇头。
妇人道:“原来是,他们不在家,鸡扒灰,狗烧柴,猫就在炕上包饽饽了,一桌的饭菜就好了。”
小女孩呆呆的望着娘亲出神。过了一会儿娘向她招手,她走到桌前坐在凳子上开始吃粥,小女孩吃的很香甜,吃完了,头一低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等妇人吃饱了,她抱着孩子朝房间走去,路过云起的房间,她敲了几下门房间里没有声音,她又敲了几下,房间里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道:“哦,是谁呀?”妇人道:“姑娘去厨房吃饭吧,我抱着孩子不方便给你端过来。”没等云起回答,妇人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云起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这一觉睡的好香,迷迷糊糊地她想了想会是谁呢?叫吃饭这样的好事。是了,还会有谁呢,是傍晚住下的那对母女啦。
云起跳下床,来到了厨房,桌上一盏老油灯发出昏黄的光,锅里冒着蒸汽,云起笑了,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像未出嫁前,玩够了回到家,厨房里的铁锅里总是这样蒸汽腾腾的,伴着娘或怒或喜的脸。云起盛一碗粥,埋头吃起来,火候掌握的很好,粥没有那么浓稠,米粒很劲道,很好吃。
人无论做什么事,多小的小事也能看出来,她是什么样的性格。看来这个夫人,厨艺一定很好,而且不管什么场合,她做事应该都很讲究细节,不会糊弄。
不过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走这么远的路,又是干什么去呢?为什么没有一个当家人或者是小厮陪着呢,看起来又不像是练家子,不怕路途遥远会出什么危险么,云起感到奇怪。
夜寂寂然,云起吃过饭,见厨房里少量的柴草摆放的很整齐,地面很干净,母女俩用过的碗筷已经洗干净规规矩矩的摆在一边,云起起身将自己用过的碗筷也洗干净,转身进了院子,打了一个哆嗦,她望着倒地的木门自言自语道:“明日一定要把这门修好才是,修好了院子里就不会这么冷了。”
云起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这回吃饱了,一天的疲累好像都减轻了。
明日需要,修门、买米、买些土豆、青菜、鱼、肉。身上还有些钱,一早去的话,不知到栾城县会是什么时辰?当天能不能赶回来。在思考这么重要的事情时,云起又感到排山倒海的困意。
在沉寂的夜晚,将风雪关在门外,睡去,待到清晨醒来,再迎风去赶集,想一想又有一点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