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晁韫晞寸步不离的守了她三天。
这三天里只有晁韫晞,再没有第二个人来看过她,包括妈妈。
安琪太累了,说不了话走不动路,连妈妈为什么没有出现,她都没有力气去追问。
那天阿水给她松绑了之后,李树全带着一帮手下一溜烟似的消失了,密闭的集装箱里只剩下软软的瘫倒在地上的夏安琪和紧紧抱住她的晁韫晞。
她将要虚脱的晕倒之前,看到晁韫晞的眼泪,啪哒啪哒的落在她脏兮兮的大衣上。
她用尽全身仅有的一点力气才抹去了韫晞的泪水,晁韫晞不曾在她面前哭过!从小到大,只有她撒娇任性耍脾气的时候放任自己哭着闹事,而他从来是包容的隐忍的,即使偶尔的时候被她真正的气到了,也不曾这样动容的哭过!
她想他也许从来没有哭过,他那样坚强!明知道自己身世可怜,明知道全世界都不是他的至亲血缘,明知道他是那样的孤独,明知道他其实一无所有!可是不管心里有多苦,他从来没有哭过!
她觉得好愧疚,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让晁韫晞哭出声音来?他这样痛哭的样子,让她觉得好难过,好像心里的某一块跟着他一起陷落,而她没有办法填上这一块,除非他不要哭了!
尽管她明白,他哭,是因为她。
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还在叫着:“韫晞,别哭。”
好一个宁静的寒冬腊月。
同病房的病人基本被家里人接回去过年了,她倒是躺在这里清清静静的过了三天难得休闲的日子!
她睡了醒醒了睡,梦里有时候穿插着被绑这三天的场面,她便会紧张得满头大汗,惊醒过来的时候总有晁韫晞的手握着自己的,他专注的坐在她的床头,一双眼定定的望着她,让她安心的又闭上眼,沉入另一个梦境。
这样静心调养了三天之后,她的脚伤渐渐好了,受的风寒也恢复了,精神总算回复正常。
那天是腊月贰拾七,天气很好,一扫多日的阴霾,太阳花花一大早就透过窗台照到病房里,一室的温暖之下,她觉得痛苦的经历正在远去。
晁韫晞说出去买粥,回来的时候带了她爱吃的蒸饺。
难得的晴天,难得心情畅快了一些。食欲不错,她坐在病床上,夹了一个饺子放入口中,随口问道:“我妈妈怎么都不来?”
晁韫晞正拿着餐碗给她盛甜粥,听她这么问,动作停了下。
安琪没来由的心里乱跳起来,现在才想起来,妈妈从她被解救之后都没有出现过!这不符合常理,她想起妈妈前两次跟那群黑帮通话时虚弱的声音,猛的心跳漏了一拍:“晁韫晞,我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韫晞干脆将餐具放到一边,慢慢的坐到安琪的床前,凝视着她的脸,轻轻问道:“安琪,你现在是冷静的吗?”
她的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心脏缩成了一团,下意识的就想背过身去捂住耳朵!没有办法再承受了,她已经不堪重负了,而晁韫晞的样子,似乎还有更加悲惨的噩耗在等着她!
不想听,但他还是说了。他说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进她的耳膜里:“安琪,你知道你妈妈的心脏一直不好。你被绑架两天之后,她受不了刺激和担心恐惧,晕倒在你们家客厅……”
她受不了他这样试探性的说法,原来一直沉默的发着抖,现在猛的就飙出了眼泪,大叫道:“我妈到底怎么了?”
晁韫晞的两片唇颤动着,很不忍心告诉她似的。
她的惊慌更甚,一把就扯住他两肩的衣服,拼命的摇着问道:“说!我妈究竟怎么了?她怎么了?”
晁韫晞好看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头无力的垂了下来,轻轻的吐出一句话:“医生说你妈妈是心力衰竭,现在正在重症室治疗……”
“心力衰竭是什么?”她缓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反问,心里还在庆幸妈妈还在这个世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晁韫晞的头依旧垂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地板,好像抬起头来看见她,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似的:“晚期充血性心衰,存活期只有五年,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方法是,心脏移植手术!”
她以为移植便移植,只要能治好妈妈,什么手术都是可以的。但是出院之后,一切天翻地覆的改变着。
先是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晁韫晞来接她出院,然后带着她挤公交来到市区的一处出租民房。她想起来了,为了交赎金,妈妈想必是把山上的房子——他们的家给卖了!
租来的房间只有十五平方,里面还要隔成厨房和卫生间。粉刷的墙灰已经剥落,里面的水泥现出道道裂痕。这便是她将要居住的地方了,带着大块油斑的吸引各种昆虫的,居所。
再来她身无分文,而听医生说,心脏移植手术需要一笔大额的手术费用!
她现在整天整天耗在医院里陪着妈妈。妈妈的情况很糟,总是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妈妈清醒的时候总想着拔掉吊瓶和痒气机的插头,总是说:“安琪,我们不住院了,回去吧!”
安琪总是尽量平和的笑着对妈妈说:“妈,你放心的治好身体最重要!我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你女儿啊!”
妈妈很快的又陷入昏睡,而夏安琪一筹莫展!医生说照妈妈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不及早进行心脏手术,估计活不过三个月!自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就经常无缘故的咳嗽恶心,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半天。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加上她本来就有气喘的毛病,处在巨变的痛苦之下母女两个都没有意识到恶疾已经隐伏,情况早已十分危急。
如今让她上哪里筹集这几十万的手术花费?她不要妈妈离开,这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妈妈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