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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赵天亮和周萍回到家的时候,赵父和赵母正在争吵。赵父拎着便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赵母拦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赵天亮忙问:“怎么吵起来了?吵什么啊?”

赵母:“你哥那儿,一个叫刘江的插队知青刚才到家里来过,说你哥和你晓兰姐都不回来探家了。你爸一听村里今年又只留下他们两个,这就急了。”

赵天亮:“这有什么可急的啊,我哥当支书了,自然不能年年都回北京探家了,这很可以理解的嘛。我晓兰姐怕他孤单,愿意陪他留下,证明他俩感情好,你们应该高兴啊!”

赵父:“我不高兴!我已经两年多没听到你晓兰姐的声音了!”

赵母:“是啊,你晓兰姐两年多没进过咱们的家门了。你哥回来过两次,你晓兰姐没跟着一块儿回来过,可只要你哥在坡底村,你晓兰姐就准陪他留在坡底村。”

赵天亮:“那又怎么样?如果周萍今年不回上海,那我也不回北京,肯定陪她过春节!”

赵父:“你们是你们,他们是他们,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周萍暗扯赵天亮,意思是希望他少说几句。

赵天亮忍不住又说:“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哥和晓兰姐,怎么就情况不同了?”

赵父:“我不许我的儿子和我老首长的女儿乱谈恋爱!那叫乘人之危!在我这儿,这是一个原则!我也不许我的儿子和‘黑五类’的女儿谈恋爱!在我这儿,同样是原则!所以我要到那个坡底村去,当面给他俩讲清楚这一点。如果必要,我就请求地方的党组织把他俩调开!”

周萍呆住了。

赵天亮:“爸,如果你居然那么做,那只能证明你是家里的一个封建魔头,那我和我哥哥,包括我晓兰姐,包括周萍,我们都会看不起你!而且,我们将永不踏入这个家门!”

“啪!”赵父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勃然大怒:“我怎么就封建了?我做人讲原则是封建吗?!我作为党员,保持家庭政治面貌的纯洁性是封建吗?!”

赵天亮瞪了父亲一会儿,冲入小屋,用力地关上了门。

赵母:“你!你怎么能当着小周的面打天亮?你气死我了你!”

她推着赵父进入卧室,关上了门。

卧室传出赵父的吼声:“怎么就不能都替我想想?如果是在平常年月,他们互相爱上了,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可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老首长正落着难!是我主动要求照顾她女儿的!照顾来照顾去,照顾成了我儿媳妇,说不定我老首长哪一天官复原职了,叫我怎么跟他解释?”

赵母的声音:“别嚷嚷了行不行啊?这种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呀!你怎么就不替孩子们想一想呢?如果真心相爱的人不能做成夫妻,那他们内心里是什么滋味啊!你怎么就认定了你的老首长,他对孩子们的事儿会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呢?”

争吵声渐渐小了下去,周萍依稀能听见赵母的抽泣声。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四下。周萍呆呆地望一眼挂钟,走到了小屋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周萍:“天亮,开一下门,是我……”

赵天亮:“现在我心烦,让我安静一会儿!”

周萍从门前退开,看到自己的拎包放在沙发旁,便走过去拎了起来。

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张折着的纸,放在桌角。

周萍走到门口,转头回望了一下,轻轻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赵天亮跑进北京列车站,企图闯进一个检票口,却被正在检票的检票员一把拽住:“你干什么你?排队去!”

赵天亮满脸是汗:“对不起,我要送一个人。”

检票员:“那也得买站台票。”

“可,我忘了买了。”

“所以不能让你进!”

后边有人冲他嚷嚷:“这人,怎么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哎哎哎,让他一边儿去,别耽误别人进站!”

赵天亮还想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一名铁路警察赶了过来,把他带走了。

而这时,北京到上海的列车缓缓地开动了。周萍坐在车内望向站台上送行的人,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

此时,赵父赵母各坐沙发一角,赵母的手里拿着周萍留下的那页纸:

……伯父,伯母,我承认我爱上你们的儿子赵天亮了。我已经说不清楚这一种爱是怎样在我们之间渐渐发生的了,但是我发誓我从未骗他,说我不是资本家的女儿。我也曾经告诉过他,我父亲自杀未遂,所以罪加一等,所以我是“黑五类”子女中最黑的一类。事实上,我连兵团战士也不是,连兵团也不能要我,我现在只不过是东北某农村的一名插队知青……但我决不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个人幸福不惜拖累别人一生的人。我知道我应该怎样做,才配是一个值得你们尊敬的姑娘,请相信,我会使天亮心里渐渐没有我的……

没等把信念完,赵母已经泣不成声。赵父连连拍着沙发扶手:“唉,唉,咱们的两个儿子……这,这……”

赵母:“你要把两个儿子的爱情都拆散?”

赵父心烦意乱地:“那你说,拆哪一对儿?不拆哪对儿?”

“两个姑娘都是好姑娘,我一个也舍不得!”

“可咱们家……可我……两个儿子的对象都是……那组织上也是要问咱们一个‘为什么’的!”

“我是当妈的,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赵父狠狠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可你还是党员,还是现役军人!”

开门声响起,赵母急忙将纸折起,揣入兜里,侧转身擦脸上的眼泪。赵天亮走进屋来,站在客厅门口,冷着脸看着父母。

赵母:“没见着?”

赵天亮摇一下头,接着掏出一整盒在回家路上买的烟和一整盒火柴,用力地划着火柴,点燃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味立刻弥漫开来。

赵父:“你在吸烟?”

“怎么?不许吗?还要扇我耳光?”

赵母:“你爸他……后悔了……”她拉了他一下。

赵天亮:“放心,我这次不会再赌气走了,我会在家里把探亲假住满的。”

赵父厉声问:“你说你和小周不是对象,是爱人,这什么意思?”

赵天亮:“对象总之是要谈婚论嫁的。既然你们肯定是不同意我们的关系了,这个时代也会认为我们之间的爱情是大逆不道的,那我们就一辈子不结婚好了。但我们要永远相爱,至死也不变心,所以,我们是爱人。爱人爱人,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懂吗?”

赵父霍地站了起来:“不结婚,就不许发生那种事!发生了,就是道德败坏!我宁可没有儿子,也不愿别人指着我的后背说,他有一个道德败坏的儿子!”

赵天亮火了:“你把话说清楚!我和周萍,我们之间发生哪种事了?你说,说啊!”

赵父一指赵母:“你跟他说!”

赵母:“我跟儿子说什么呀我!”她起身将儿子推入了小屋,转身谴责地看着丈夫。

赵父感觉到了妻子责备的目光:“你用不着看我!我知道你在看我!我……我今天没走成,明天还非去陕北不可了,我不能眼看着有的事生米做成熟饭!”

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在陕北一条公路上缓行。所谓公路,无非坑坑洼洼的沙土路而已。车身铁皮上的漆全部剥落了,有几个车窗已经没了玻璃。

赵天亮和父亲坐着一个并坐座位,旁边正是一扇没玻璃的车窗。高原的风夹着沙土从窗外吹进来。赵天亮没穿他的兵团棉袄,只着一件中式棉袄,围着围脖。赵父则穿了厚厚的棉军装,但帽子上的红星和军装上的领章都已摘去,只留下隐约痕迹。

车上的乘客不多,后两排座位没有人坐,放着些乘客们随身携带的筐子、篮子、布包袄、背斗等杂物。一只公鸡从一个背斗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

赵天亮眼望另一边窗外,戴着墨镜的赵父正襟危坐。父子俩一路上交谈不多,话不投机地沉默着。在他们前边一排座位上,坐着一位老妪和一个年轻媳妇,媳妇怀抱着熟睡的孩子。冷风从没有玻璃的车窗里灌进来,赵父便将军大衣脱下来,递给了她们。

赵父侧耳听着车外的动静,问赵天亮:“还有多远?”

赵天亮:“再一个多小时就到县里了。”

“到了县里呢?”

“从县里到村里,没公共汽车了,得走。”

“那你不想着让我带上手杖!”

“忘了。”

赵父:“你整天都想什么?”

赵天亮:“什么也不想,我是白痴。”

赵父猛地向他转过脸,以墨镜为目,用威严的“目光”气恼地瞪着赵天亮。赵天亮将头往后背一靠,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时,车厢里响起公鸡的打鸣,有人低声嘟哝:“谁家的鸡,傍晚了还打鸣,这不催着人杀它嘛!”

那公鸡似乎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扑棱着从背斗里跳了出来,从窗口飞了出去。车厢里顿时一阵混乱。

一个青年农民大喊:“停车!停车!我的鸡跑了!”

公共汽车停住,青年农民冲到门前,门却打不开了。

青年农民拍门,对司机着急地说:“你快开门嘛!”

司机无奈地:“我开了,门不灵了,使劲儿推!”

赵天亮起身帮青年农民推门。

司机:“你怎么不捆上它脚?”

青年农民:“我捆上了!”

门终于被推开,青年农民跳下了车,赵天亮也跟着下了车,两人一道去逮那只公鸡。可他们哪里能逮得到,那公鸡三飞两蹿的,早已无影无踪了。

赵天亮和那青年只好回到了车上。

青年农民:“我老丈人病了,我去看他,这叫我空着手还怎么好意思去!我那是一只八斤多的公鸡!”

司机:“你给我闭嘴!哪位帮着把车门关上?”

赵天亮起身,试图拉上车门,可那车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关上。赵天亮白费了半天力气。

赵天亮:“就这么开吧,我站门口,保证没人掉下去。”

长途公共汽车就这么开着门,颠簸地向前驶去。黄昏时分,长途公共汽车终于到了汽车站。这时车厢里的人已经下空了。先前抱孩子的那媳妇站在车下,她怀里抱的已不是孩子,而是赵父那件羊毛里子的军大衣。赵父下车时,她忘记将军大衣还给他了。所以,她就在这里望着公路,等着赵父回来找。

开那辆车的司机拎着饭盒从一间屋子里走出,看见那媳妇,走到她跟前:“还在这儿傻等啊?再考虑考虑我的话怎么样?”

那媳妇:“不考虑。”

司机:“我再加五元,你把大衣给我,你也不用在这里傻等了,岂不两全其美?”他伸手欲摸大衣里子,媳妇打开了他的手:“你这男人讨厌,我们不占解放军的便宜!”

司机羡慕地看着那大衣的里子:“这里子还真好,要不我也不会动心。”

媳妇:“我今天等不着,明天还来等!”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大衣走了。

司机望着她背影,悻悻道:“鬼才信嘛!”

赵天亮挽着父亲走进一家小旅店,将父亲扶坐在旅店门厅的长椅上。

赵父:“这哪儿?”

赵天亮:“旅店。”

“你带我到旅店来干吗?”

“我说过了,到坡底村还有三十几里,天说黑可就黑了。”

“不就三十几里吗?你在兵团,天一黑就不出宿舍门了?那你还叫的什么兵团战士?”

赵天亮:“得得得,别扯那么多,我是陪您来的,一切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女服务员走过来:“两位打算住什么样的房间?”

赵父:“我们立刻就走。”

女服务员一愣。

赵天亮:“好,您明确表态就好。”赵天亮无奈地看了父亲一眼,将女服务员扯到一旁,小声道,“哪儿有卖竹竿儿的?不是竹的也行,总之是竿子就行……”

天已经黑透,赵天亮和父亲一前一后地在县城通往坡底村的路上走着,父子二人的右手各握木棍一端。

赵父:“你小子没买竹竿,买的是木棍,证明你还不是白痴。这准是一根晾衣竿……”

赵天亮:“白痴就是白痴,我倒想买竹竿儿来着,在陕北那也得买得着!”

赵父的指头在木棍上摸着:“木棍比竹竿好,握着还不细,遇到了野物,可以用竿子打它。”

“我可提醒啊,据说到了晚上,这一带有豹子出没。”

“有什么出没我也不怕,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你既然陪我来了,那就有责任保护我。”

“你这一来,真想把我哥和我晓兰姐拆散?”

“原则问题,毫不动摇。”

赵天亮突然站住不走了,赵父觉察到儿子停下了。

赵父:“怎么不走了?”

“我在想,为了我哥和我晓兰姐的爱情,我是不是可以把你这样的父亲扔在这儿。”

“那肯定是不可以。我是部队英雄,我出了三长两短,部队必拿你是问。那就是政治事件。不管你是不是我儿子。所以你想也白想。”

坡底村男知青宿舍里,此刻还亮着灯,支书赵曙光在主持全村会议。屈指算来,从弟弟赵天亮来看过他那时候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变得更加成熟练达了。他穿了一件旧的紫色秋衣,披着套有外罩的中式袄坐在桌前。而坐在他旁边的冯晓兰看去也少了几分女学生气,多了几分女人味儿。

炕上坐满了人。地上凡是能坐人的地方也坐着人了。有人无处可坐,蹲着或站着。围在赵曙光和冯晓兰四周。气氛似乎有些异常。先前去山西的男人们也已经回来了,他们占了开会的人的大部分。

赵曙光:“公社通知我,过几天要派一个调查组,到我们坡底村来查我们的集体账目。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每年年底,公社都是要派人到各村查账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但是,怎么说呢,我有一种担心,一种顾虑,或者说,是一种预感,所以……”

马婶的丈夫马平阳坐在离赵曙光不远的地方,大声地:“曙光,你别吞吞吐吐,想说明白又不敢说明白的!他们是来者不善,对不对?”

另一个男人:“我听说,他们是猫儿闻到了腥,冲着咱村账上那笔钱来的!他们早就想找借口把那笔钱收到公社去了!我们都听说他们这打算了,你支书反而不知道?”

马婶:“他们就是来者不善嘛!借口早编好了,现成的,还不是给咱们坡底村扣上一切向钱看、走资本主义农村的帽子!”

一个男人:“资本主义农村发展的帽子!”

马婶:“发展你个球!”

那男人:“这娘们儿,怎么出口伤人啊!我说马平阳,你管管你老婆行不行?”

马平阳冲马婶喝道:“哪儿都少不了你那张嘴,你给我回家去!”

而这时,赵天亮和父亲已经来到宿舍门口,倾耳听着里面的谈话。宿舍门两边的窗子都放下了挡风的草帘子。草帘子编得并不严实,微弱的灯光从草帘子的缝隙里透出来。

赵天亮见里面的会还没开完,便对父亲说:“你冷不?我先带您到王大伯家暖和着?”

赵父:“不,我想听听。”

宿舍的桌上放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蜡烛头,烛光一阵剧烈的闪烁,眼看蜡烛就要熄灭了。冯晓兰立刻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新蜡烛打算点上,却被赵曙光阻止了。

赵曙光:“别点这支。找找,我记得还有半支的。”

冯晓兰又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支半截的蜡烛点上。

马平阳眼睛盯着冯晓兰手里的那只完整的蜡烛,对她说:“晓兰,给我一支,窗台这支也快灭了。”

冯晓兰有点儿舍不得地将那整支的蜡烛递过去,马平阳点上那支蜡烛后,屋里顿时亮多了。

赵曙光:“平阳叔,并没有通知你也来开这次会,所以,请你回家去吧。”

马平阳:“怎么,我啥时候成了‘黑五类’了?连全村大会也没资格参加了?”

“你误会了,过后再向你解释,现在还是请你先离开。”

马婶:“曙光叫你回去你就先回去,我在这儿还不是代表你?”

赵曙光:“马婶,你也得离开,陪平阳叔一块儿回去吧。不通知你们也来,我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先回去,过后我到你们家去解释,啊?”

马婶:“我们……我们两口子咋了我们?”

冯晓兰起身走到马婶跟前,将她拉到马平阳身边。

冯晓兰小声对他俩说:“平阳叔是咱村唯一的预备党员,曙光他不愿平阳叔也卷入这件事儿。情况太紧急,公社的人说不定明天就到,预先顾不上跟你们解释,你们得谅解他的难处。”

马平阳:“那,曙光究竟打算怎么办?”

冯晓兰:“他说他要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大家说怎么办,他就会怎么办。平阳叔,如果他犯了严重错误,你还是没犯错误的预备党员。有你在,坡底村的支部就不会被合并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赵曙光身上。赵曙光慢慢地卷好一支烟,叼在嘴上,凑烛火吸着。

赵曙光:“大家都知道的,咱们坡底村集体的账上,存着一千五百几十元钱。是咱村男人们两年前去山西挖煤挣来的,也是女人们和知青们这两年偷偷摸摸搞各种副业挣来的,是血汗钱。为什么一直不动这笔血汗钱呢?是为了再多积攒一些,好给咱村打出几口井来。现在看,井是肯定又打不成了。既然如此,我想,大家挣来的血汗钱,那还莫如再分到大家手里!这两年,我作为一名北京来插队的知青,亲眼看到了大家平时过的日子有多么穷苦。我希望看到今年的春节,大家能用自己挣的血汗钱,过得像点儿样子。简单说,咱们今天开一次民主大会,真正大家伙自己说了算的大会,少数服从多数的大会。那么,同意把钱分了的,请举起手来!”

大伙闻听,都高高地举起了手。马平阳和马婶见状,默默地离开了屋子。

赵曙光低声对冯晓兰说:“那就开始分吧。”

冯晓兰打开了布包袱,一堆整钱零钱出现在大家面前,屋里瞬间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布包袱里的钱,好像被钱上的磁力吸住了似的。冯晓兰抖一下包袱皮儿,一枚硬币掉在桌上,发出和桌面碰撞的清脆响声,接着,便沿着略微有些倾斜的桌面向一边滚动,赵曙光伸手拍住了它。

有个坐在桌旁的男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枚硬币,咽了口气,喉结微微地蠕动了一下。

这时,外边突然传入马平阳的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在这里偷听我村开会!”

话音未落,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马婶倒背着身子,双手拽住赵天亮往屋里拖,马平阳也将赵父推进屋里。冯晓兰见有人进来,立刻用包袱盖住了钱,并用上身护住了包袱。屋里的人纷纷转头往门口看,赵曙光分开众人,镇定地来到门边。

赵天亮:“马婶!”

赵天亮抬起头,认出了拽他的人。

马婶也认出了赵天亮:“天亮!”

赵曙光这时也已走到门口,看着被推搡进屋的、风尘仆仆的父亲,惊讶地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赵曙光:“爸爸!”

马婶束缚赵天亮的手这时已经松开,赵天亮走到哥哥面前:“爸非要我陪他来看你和晓兰姐……”

赵父摸索着拉住了大儿子的胳膊:“曙光,咱俩先到外边说几句话!”

赵曙光转身望一眼面面相觑的村民,对冯晓兰说:“你开始你的!”说罢,便扶着父亲走出了门。

马婶向屋子里的男人们说:“曙光就他这么一个弟弟,他去了东北的兵团,人家是挣工资的主儿!两年多前来咱坡底村看他哥,跟我们妇女们可熟了!”

翠花、王大娘和囤子也聚到了赵天亮跟前。

翠花:“天亮,你好像又长高了点儿。”

赵天亮:“我自己也觉得是。老支书好吗?”

翠花鼻子一酸:“我父亲不在了……”

王大娘拉住赵天亮的手:“天亮啊,你大伯……也不在了,和翠花她爸……前后脚走的……”

愕然的表情凝固在赵天亮的脸上,这样突然的消息让他无法相信,他转头去看囤子,囤子也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赵天亮:“怎么会这样?”

囤子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赵天亮忽然将斜背在肩上的书包扯到胸前,匆忙地解着带子:“我给老支书和大伯都买了东西,还有春梅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带子此刻却总也解不开,他的手却轻轻地颤抖起来。囤子默默地拥抱了他。

赵天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再抬头时,眼泪已经布满他的脸颊。

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外边传来赵父训斥赵曙光的声音:“你不能引头分那些钱!”

赵曙光:“爸,我为什么不能?”

“你是村支书!”

“爸,我现在还是‘代理’的。”

赵父:“那你就更不能引头分钱!公社直接管的正是你们这些村干部,有正当理由也罢,没正当理由也罢,他们要收走那些钱,是他们的权力。他们收不犯错,你引头给分了,那你的错可就大了!私分集体钱财,弄不好是要判刑坐牢的!”

赵曙光笑了:“爸,那估计你在门口也听了一会儿了。集体还不是由人组成的?都是农民的血汗钱,如果全村人都主张分,就是集体的意愿。所以,这种意愿,是应该得到尊重的……”

赵父点指着他:“你这是强词夺理!这么做起码是无政府主义!”

赵曙光又笑了:“爸,想不到您也这么会扣帽子了。别替我担心,这是我们坡底村人的事,您虽然是我父亲,那也毕竟是局外人。我不和您争,外边冷,先进屋找地方坐下,暖和暖和,啊?”

赵曙光挽着父亲走进屋来,他们贴着墙,径直走到炕前。坐在炕上的村民立刻往一边挤了挤,让出小半个炕的地方给赵父,并用崇敬的目光望着他。

赵天亮站在冯晓兰身边,对着桌上的小本子叫人名,冯晓兰则站在桌边给叫到名字的人发钱,接到钱的人,都要在小本子上按手印。

赵曙光扶着父亲在炕沿上坐下,低声对炕上的人们说:“大家不必太客气,该怎么坐还怎么坐。我父亲失明了,看不见你们,要不他会主动跟你们说话的。”

赵父还是抓着赵曙光的手臂站了起来,凭感觉把脸转向村民们,敬了一个军礼:“乡亲们好。”

赵父重新在炕上坐下,赵曙光从兜里掏出烟叶袋,像地道的陕北农民一样卷起烟来。

赵曙光卷好一支烟,碰碰父亲:“爸,吸不吸我们当地的叶子烟?”

赵父不快地将烟推开:“不吸。”

赵曙光将烟叼在了自己嘴里,在兜里掏火柴,却没摸着。

“支书……”炕上有人轻轻叫赵曙光。

赵曙光循声望去,一个老农将一盒火柴扔向了他。他接住火柴,吸着烟,慢慢地吸着。平静地听着弟弟叫人名,看着冯晓兰分钱给大伙。

赵天亮:“王满囤,囤子哥!”

王大娘和囤子同时上前,王大娘看了一眼包袱里的钱,诚恳道:“晓兰啊,够分的吗?要是不够,我家少分点儿也行。这钱,多数是人家下矿的男人们挣回来的,我家也没人到山西去下过矿……”

冯晓兰笑着对她说:“大娘,够分的。曙光说除了几户最困难的人家多分点儿,其他人家还是平均的分法好。咱家虽然没人去下过矿,但囤子哥为村里干活从来不惜力气,您别想那么多。”说罢,她将钱交在王大娘手里。

王大娘攥着手里的钱,小声地:“不会给曙光惹什么麻烦?”

冯晓兰:“您别担心,他想好了对策。”

王大娘与囤子离去。

赵天亮:“下一个,翠花姐!”

翠花挤到桌前。

赵曙光走到桌前:“等等,我有几句话要说。以前,翠花的丈夫王川担任村里的会计,而翠花的父亲是咱们老支书。从关系上说,这确实不合适,但当年只有王川一个人懂财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今天,我要郑重地再向大家证明一次,王川留下的账目是一清二楚的,我还请别村的几个会计审看过,收入支出记得明明白白,王川他在这一点上是无愧于坡底村的,他是清白的!”

屋里静了片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翠花接过钱,眼含泪水,感激地望着赵曙光。大家领到了自己的那一份钱,纷纷地离开了。宿舍里只剩下赵家父子三人,冯晓兰、王大娘和囤子了。

王大娘握着赵父的手:“曙光他爸,我很负责任地跟你说,你这儿子,是个好儿子。他在我们坡底村是很得人心的。大家伙也都是很维护他的。”

赵父:“谢谢,谢谢乡亲们抬举他。”

王大娘对冯晓兰说:“晓兰,那你留下陪你叔说会儿话吧,我就先走了。”

赵天亮将王大娘和囤子送出门去,转身进屋时,听到赵父冷冷地对赵曙光说:“哼,把集体的钱做主给分了,当然就能收买到一些人心了!”

赵天亮:“爸,虽然我们是您儿子,但跟我们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那话的分量行不行?”

赵曙光苦笑,朝弟弟摇头。

赵父:“我掂量了!怎么,你觉得分量还重了吗?”

冯晓兰笑着走到赵父跟前:“赵叔叔,您是不是怪我刚才没上前和您打招呼,生我的气了呀?我刚才不是没顾上嘛!来,我扶您坐下,这会儿咱们可以从从容容地聊了。您想坐桌子那儿,还是想坐炕上?”

赵父:“桌子那儿。”

冯晓兰扶着赵父坐在了桌子旁边,赵曙光和赵天亮也走过来。赵父让赵曙光给自己卷了一支烟。

赵父:“支书赵曙光同志,你召集的会散了,我借你一块宝地,开一次小会行不行?就算是会后会,是正确思想与错误思想究竟谁是谁非的讨论会吧。”

赵曙光:“行。”

他将卷好的烟和火柴递给冯晓兰,冯晓兰将烟递在赵父手中,待他叼上,划着了火柴。

赵父吸一口烟,问冯晓兰:“晓兰,你认为曙光的做法对吗?”

冯晓兰看赵曙光一眼,肯定地:“对。曙光事先征求我的意见了,我支持他。”

“对?你还支持了他?那你说说,怎么个对法?”

冯晓兰:“公社里,现在是些造反派掌权,当道。他们根本不关心农业生产和农民们的生活,今天开这些人的批斗会,明天开那些人的批斗会,还动不动就命令农民停止劳动,跟着他们把会开到县里去。为了开会,买彩旗,买喇叭,买鞭炮,买写大标语的红纸,那都需要钱。把公社每年的办公经费折腾光了,就挖空心思想出各种名目,四处派人,到各村强行收缴农民们的集体生产基金。曙光说了,您也听到了,我们坡底村那些钱是农民们的血汗钱,是为了打井用的。与其被他们派人来收走,折腾光,那还莫如干脆分给农民们过年花。那些钱也沾着我们知青的汗水,大家都放弃了分配权。”

赵曙光:“爸,如果您是我,您能不像我这么做吗?”

赵父顾左右而言他:“说到这个村打井的事,曙光,爸很内疚……”

赵天亮:“我哥但凡有别的办法,当初也不会开口向……”

赵天亮还没说完,就被坐在赵天亮旁边的冯晓兰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赵曙光:“爸,我妈来信向我解释过了,过去了的事就不说它了吧。”

赵父:“那……就算你做得对,如果公社那些人向你问罪,你怎么办?”

赵曙光:“我只能说,他们来晚了。”

赵父:“可他们无所谓来早来晚,而你做主把村里的钱给分了,那肯定是严重的错误。”

“究竟是不是错,我要和他们辩论一番。‘集体’两个字不能像虎口似的,每个‘集体’中的人,如果只有往虎口里塞自己的血汗钱的义务,没有分得自己血汗钱的权利,那么这根本不是什么‘集体主义’,而是……而是打着‘集体’旗号的剥夺。”

赵天亮霍地站起来:“说得对,哥我支持你!”

赵父喝止:“你住口!”

冯晓兰见赵父动了气,便劝:“赵叔叔,曙光还没有多少工作经验,只想到了自己应该关心群众生活,不知道做主分了是不对的。”

赵父:“听到晓兰怎么说了吗?”

赵曙光:“听到了。”

赵父:“要像晓兰那么说,不许像你刚才那么说。什么‘虎口’,什么‘血汗钱’,什么‘权利’,什么‘剥夺’,都是当支书的人了,你那是满嘴胡说些什么?一旦戗戗起来,你那张嘴里再蹦出几句不合时宜的话,打你个‘现行反革命’,那你还和谁辩论去?我这都是为你好,明白不?”

赵曙光:“明白。”

赵父见儿子服软,继续教训:“幸亏我从北京来了,碰到了这件事儿,能及时警告你一下,但是我想,你即使像晓兰那么说,他们也未见得会善罢甘休。万一他们再逼你把分了的钱一一收回来呢?”

赵曙光:“我就说我收不上来了。”

赵父:“他们要把你这支书给撤了呢?”

“随他们的便。”

“开除你的党籍呢?”他说出了最担心的事。

赵曙光:“爸,即使开除我党籍,那我也认了。”

冯晓兰:“赵叔叔,曙光既然那么做了,自然也想到了一切可能的后果。我们并不是都没估计到最坏的情况。”

赵父:“你们?……你俩这么一致?”

冯晓兰:“是的。我和曙光,我们都想按自己的良心原则来决定做什么事,不做什么事,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我们都是大人了,都认为自己该懂得良心对人一生的重要性了。”

赵曙光隔着桌子,握住了冯晓兰的一只手,而冯晓兰在赵曙光那只手上,又加上了自己的一只手。

赵父:“天亮,你出去一下。我要单独和他俩说几句话。”

“出去就出去!”赵天亮说罢,走到门口,将门用力开了一下,随即关上,人却仍然在屋里。

“不许耍我!给我出去!”赵父似乎感觉到了赵天亮在骗他,转而问冯晓兰,“出去没有?”

赵曙光和冯晓兰都看了看赵天亮。

冯晓兰:“叔叔别生气,他出去了。”

赵父这才放了心,向冯晓兰:“晓兰啊,叔叔要跟你俩说的话,不愿让天亮听到。叔叔先问你啊,叔叔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使你对叔叔有意见了吗?”

“没有啊。赵叔叔,你怎么会这么想?”

赵父:“那,两年多以来,你怎么就回过叔叔家一次?”

“叔叔,两年多以来,我也就离开坡底村两次,第二次是去甘肃一个劳改的地方看我父母去了,只有曙光一人知道,不敢跟任何人说。”

赵父带着大墨镜的脸上现出伤心的表情:“连叔叔也不例外?”

冯晓兰放开赵曙光的手,双手搂住了赵父的胳膊。

她亲昵地说:“叔叔和阿姨当然例外了!现在,除了你们一家四口,坡底村王大娘家的人,也像是我的亲人一样。我除了经常想爸爸妈妈,还经常想您和阿姨,经常想天亮弟弟……”

赵曙光:“爸,要怪也不能怪晓兰,应该怪我,我忘了在家信中添上一笔。”

赵父:“可你回北京探家也没说起过!”

赵曙光:“你和我妈也没主动问啊!”

赵父:“别辩解了!不对就是不对,辩解个什么劲!”

赵父转而问冯晓兰:“那,你爸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冯晓兰示意让赵曙光说。

赵曙光:“爸,赵伯伯的情况是这样的——多亏北京几位老帅联名力保,性质有所改变,不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文化大革命’的了,也不必再接受劳动改造了,恢复了一些人身自由。”

赵父一拍桌子:“好,好,太好了!曙光,这么好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对我搞封锁?”

赵曙光:“我和晓兰也是几天前才知道。”

冯晓兰有些迟疑:“他们要求我父亲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可他拒绝写……”

赵父:“那不行!晓兰,你要赶快写信劝你爸爸,要写!一定要写!当然要写!就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嘛!你爸爸这个人啊,性子太倔了,让表态支持‘文化大革命’,那就先表个态再说嘛,当初何必非顶着来呢!”

冯晓兰:“叔叔放心,我听您的。”

赵曙光:“爸,还有更好的消息,晓兰要参军入伍了。赵伯伯军内的一位老部下,得到了刚才那个好消息以后,派了两名干部来接晓兰,让晓兰跟他们到西藏军区去,先在军区接受培训,然后根据实际情况,或者当护士,或者当医生……”

冯晓兰:“他们事先已经征求我父母的意见了,我父母赞同,他们又亲自来到坡底村,问我愿不愿意。我和曙光商议,曙光认为机会难得,所以我也就表示了愿意的态度。”

赵父:“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当然要表示愿意!尽管西藏那儿离内地是远了点儿,但哪儿的部队都是一所大学校,艰苦能够使人成熟得更快,进步得更快嘛!一下子听到两个大好消息,我都高兴得有点发蒙了!晓兰呀,我来之前,你阿姨也阻拦,天亮那小子也不愿陪伴我,看来我坚持要来,那还是来对了!要不哪儿能一下子听到两个这么好的消息!”

冯晓兰:“叔叔,可是我后天一早就得离开坡底村了。那两名部队的干部,人家一直住在县招待所里等着和我一起上路,怕夜长梦多。而我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了,我舍不得离开这里的乡亲们了,更舍不得离开曙光……”她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赵父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肩,抚摸着她的头:“同志,不要这样嘛!这里对你好的乡亲们,你要永远记住他们的好!至于曙光嘛,他爱护你是应该的,否则我不答应。现在,可以这么说,他已经替我完成了我对你尽不到的义务。他完成得挺好,理应受到表扬,你和他分开以后,能早点儿把他忘了,你就给我把他忘了……”

冯晓兰:“叔叔,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赵父:“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不要这么小资产阶级情调嘛,我让他帮着你做到!”

赵曙光默默地笑了,冯晓兰也噙着泪笑了,她有点儿调皮地问:“让曙光帮着我,忘掉他?”

赵父:“对!这种感情上的事儿,他一个男人,应该更善于快刀斩乱麻!想当年,我和他妈结婚前,一位军内首长的妹妹喜欢上了我,我有一阵子也五迷三道的。后来冷静了一想,我怎么可以也爱我首长的妹妹呢?于是就编了一个谎话,说我欺骗了她,说我在老家已经有媳妇了。首长后来了解了情况以后,别提对我有多好了!”

赵曙光隔着桌子握住了冯晓兰的一只手,他庄重地说:“爸,我永远也不会编谎话欺骗晓兰的。”

赵父:“对,你说得也对!我也没叫你非以我那一种方式!”

冯晓兰:“曙光,讲实话吧。”

赵曙光:“爸,晓兰已经是我合法的妻子,是您的儿媳妇了。”

赵父把烟举到嘴边,正要吸,听他这么一说,当场愣住了。而站在门口的赵天亮却已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他双手握成拳发力,就像射进了关键球的足球运动员似的,他拼命忍着,这才没高兴地喊出声来。

赵曙光:“在为晓兰办户口关系的同时,我批准我俩,也把结婚证一块儿办下来了……”

赵父猛地往起一站,狠狠将烟拧灭在桌面上,转身便走。他转身时用力过猛,把凳子带倒在地。

赵曙光和冯晓兰两手紧紧相握,他们转头惴惴不安地看着赵父。赵父因为不熟悉屋里的情况,不小心撞到了墙上。他手摸着墙,往门口走。赵天亮抢前一步,给他推开了门。赵父摸到了门框,走出了屋子。

“曙光,给我滚出来!”门外响起赵父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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