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阳快要落水了,秦箫才走到后山。他经常会来母亲的墓地打扫,有时候也会住几天。
这个后山上有一座破庙,只有一个老道士和几个小道士居住,破败的很。他晚上便住在这里,不然这荒郊野外,人烟稀少,人没地方待。
他给了这个老道士一两银子,就可以在这里住很久了,反正只要道士们有吃的就会给他吃。还有一间房睡,倒是让他感觉比在秦府踏实。
那个老道士很奇怪,整天睡觉,只有吃饭的时候才醒。而那几个小道士却天不亮就走了,傍晚才化缘回来,也不念经打坐,像是假道士。
天龙王朝中道教来历非常久远,几乎和王朝一样久远。相传远古道教中有长生法门,得道就可以长生不老。而现在道士都要替天行道,功德圆满后才能得到成仙。
秦箫博览群书,涉猎极广,什么书都看。这些神话传说他觉得不像是假的,可惜现在没见过一个像是有法力的仙人。
尤其是每次读到太古神话的时候都会心中忍不住遐想连连,龙族高义,为了人族的生存连自己的生命都舍弃了。
现在几乎所有的美好品德都是龙族带来的,人中君子就是人中之龙,君子之道就是龙之道。皇帝的功德是最接近龙的,所以才能掌握社稷神器。
天色暗了,秦箫点上烛火,拿起带来的一本《太古神魔演义》读的津津有味。
“相传在太古的时候,那些仙人个个都有拔山填海的法力,而且品德高尚,所以才能功德圆满,成就无上境界。可惜现在一个都没有了,恐怕是世人心灵不纯,所以修不成功德,没有法力了。”
他在读的时候也在暗暗揣摩古代仙人的境界。
“小兄弟,世间哪有品德高尚的仙人,追求长生大道的个个都是以天地万物为资粮的人。杀父屠妻,以斩六根。若是心存善良,恐怕立马就要被人打杀,身死道消。”
“谁?”
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老道士站在身后,在跟他说话。
那个老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面容枯黄,双目无神。举着烛台,把脸照的惨兮兮的。突然出声,把秦箫吓一跳。
“大师你来了,找小生不知何事?”
他没做亏心事,倒是不怕什么东西,吐了口气就问那个老道士。
“没什么,就是现在天气干燥,我看你秉烛夜读,来提醒你小心点火烛。”
老道士依旧是有气无力的说话,好像没吃饭一样。他们也的确是没吃过饱饭,不过秦箫给的一两银子可以吃很久了。
“我知道了,大师回去吧,我正好也要休息了。”
秦箫把书收起来,吹了烛火,就准备睡了。
老道士见状,也没再自讨无趣,便自走了。
夜渐深,外面有几只小虫在呱呱叫,深秋的寒气侵入房间,让他紧了紧被子,居然和在他院子里相似。不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凌晨。
小道士煮了点粥,然后就都下山了,老道士仍旧是在睡觉,他喝了点粥就走了。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打扫母亲的墓地了,肯定是荒草遍地,今天要早点打扫。
背上行囊,他就往墓地去了,天上繁星还在点点发亮。
等他走到坟前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太阳出来,透过雾气照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地上,墓碑上只有四个字,秦氏之墓。也无名姓,也无碑文,四周荒草笼罩,凄惨的如同荒坟。
秦箫把行囊放在旁边的凉亭里,然后把墓碑周围一点杂草拔掉,点上香,对着墓便跪下了。
阳光从背后射过来,没人看到少年脸上滑过的泪光。
不知道跪了多久,他感觉双腿有点发麻,就起来开始打扫坟墓了。
直到日渐晌午,他才打扫完,浑身已是湿汗淋漓,气喘吁吁,累的不行。
“看来我还是缺少锻炼,像那些修炼武功的大侠根本不会这么累,又或者是有法力的仙人,一阵仙风一吹就好了。”
“在凉亭休息会吧,待会再回破庙去读书。”
他去凉亭靠着行囊就坐下了,不一会儿就居然沉沉睡去,看来的确是很累了。
秦箫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仙人,成佛作祖,开创一个不朽的门派。
又感觉自己在与无数的敌人争斗,打的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他竟然被无穷无尽的法术打的浑身震颤,不能自已。
“什么?这地震是真的,不是梦,这凉亭快要塌了。”
太过剧烈的震动让他再也做不下去梦了,他一起身就感觉像是身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一样,连站立都很艰难。
“完了,母亲的坟,不会塌了吧。”
秦箫突然想起来,这里突然地震,母亲的墓地肯定也不会安好,但是他还是想去看一眼。
刚一转头,还没来得及迈步,他就看到了令他呼吸一窒的画面。
他母亲的坟,炸了。
“不!”
秦箫发出一声悲鸣,一瞬间眼眶都红了,然后连滚带爬的往他母亲的坟地跑过去,希望能再挽回一点尸骨。
就在这时,震动突然又加剧,他脚步一滑,一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面。顿时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然后又是一个更加神奇的梦境。
在这个梦里,秦箫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太古真龙,飞天遁地,腾云驾雾。还有其他的真龙和各种太古神魔,但是秦箫感觉自己好像认识他们一样。
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到处挖掘玉脉,然后吸取玉气,身体变得越来越强悍。后来就开始了不停的战斗。
那一战打的天崩地裂,山河破碎,天上都下起了血雨。突然一只巨手抓来,然后这条龙就死了。
之后又是一个轮回,一条龙从出生到死亡所经历的各种画面。后来渐渐地他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龙,秦箫不过是个梦。
这条龙的记忆开始越来越清晰,他也变得浑浑噩噩,脑海里只剩下那条巨大的龙影。
就在秦箫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他母亲的尸骨头颅眉心祖窍的位置突然升起一团五彩光华。
这团五彩光华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冲着秦箫眉心祖窍就钻了进去。
就在那条龙影马上就要凝聚成形的时候,秦箫的识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五彩光华,充塞照亮了整个识海。
那条龙影也被光华照住动不了了,尽管龙影不停震动也止住了凝聚真形的过程。
“这是好像是幻龙之祖的道法,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那条龙突然停住了挣扎,发出了如洪钟一般的声音。
这时秦箫也醒了过来,他完全看清了那条龙的形象。
这是一条有几百丈长的巨龙,浑身鳞片如同玉雕,完美的如同天造。而那团五彩光华仍旧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妙,这识海里的一切都能看到,仿佛是一个看戏的人,但是却不能动,不能出声。
“既然知道是幻龙元蜃的道法,最克你们这些残魂,那还挣扎什么。你要夺舍我儿子的身体,难道我还不能收了你这一条残魂。”
那五彩光华突然一炸开,化为了一座似真似幻的城池,其中人来人往,好像真实的世界。城门上挂着一道五彩剑光,上面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随着那个女子声音落下,那道剑光一个闪动,便向龙影斩去。
龙影立马浑身一震,口中吐出一道符箓,符箓发出一股白玉光芒,笼罩全身。
但是那道五彩剑光却好似没有实体一般穿过了龙影的眉心,一斩而过。
顿时天地都安静了,只剩下那道剑光闪过的残影。然后那道符箓就碎了,白玉光芒也消失了。
“唉,天意如此。世间因果循环,终究是逃不过。”
龙影发出一声叹息,也不再挣扎,闭上眼睛,再没了一点生机。
而后五彩光芒一照,箫儿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条小蛇般大小的玉雕,投入城中一座府邸。
听到龙影和那道剑光的对话,秦箫好像猜到了什么,但是现在他不能动,不能说话,只有干着急。
好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那道剑光突然一动,便向着他刺去。明明他现在状态奇妙,不知身处何处,但是那道剑光还是像刺中了他一样。
“啊!”
他吓得眼睛一闭,叫出了声。
“我能说话了?这是哪?”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秦府。而面前一个女子正笑呤呤的看着他,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母亲。
“娘亲!”
秦箫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扑上去抱住了那道身影。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立马如同泉水般涌现出来。
曾经天人两隔,秦箫万万没有想到过有再见到母亲的时候。如今再见,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自己母亲,生怕这是场梦,醒来时,仍旧是一座孤坟,荒草凄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