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历。十二年,中秋——
玄王带队前往三仙山祭祀,前朝太子公子小白,场面浩荡,气势恢弘。
三皇子玄昊,自觉无聊,听见了后山传来,一阵阵优美动听的箫声,就好奇心爆棚,循着箫声追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里。
唰唰——唰——
一行青竹顶针带刺的飞向玄昊,叶抖风声。
玄昊鱼跃跳起,身子凌空掠过了竹剑一行。紧接着只听耳边震起呼呼的风声,闷闷的空气瞬间冻结,玄昊一个躬身摆腿,接着一个燕子回闪气喘吁吁的躲过了一个芒刺狰狞的大铁球。
哗啦啦一声,蹿出一条银白色的锁链,小银蛇似的锥在玄昊的小腿上,死死地咬了一个越是挣脱越锁得紧实的活死人结。
玄昊一瞬闪躲不及就被这锁链紧紧的缠住一条小腿,芒刺铁球又在此时此刻凌空折了回来,直冲玄昊面门而来。
玄昊挑起青金软剑奋力格挡,只见他奋力凝神的憋住一口气把飞弹到头顶的芒刺铁球一剑挑开,顺势落剑就要斩断小腿上的锁链。
只听见——咔咔咔——火星四溅的时候玄昊手中的百炼青金软剑变成了废铁鲨鱼齿。
紧接着锁链的另一头再发力,玄昊的小腿几乎被勒断了一条大筋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跳动着疼痛锥在骨头里。
玄昊丢了废掉的青金剑转手撤了西凉侯捆绑座下瑞兽用的赤炼红菱,拽住那条腿上的锁链,反手使力,玄昊被梆住的小腿转为烈火灼烧一般的疼,一来二去拽不过那敦实小孩子,不得不翻身卷起身子随了那锁链的力道,进到深深地竹林里……
“妈呀——小爷要死了!”
竹林里等着玄昊的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竹针,挑在弯成一张弓一样的细竹上,斑驳的湘妃竹噙着五彩露珠似的的新鲜毒液。玄昊想要逃走,那个使链子球的孩子始终不放手,狠命的把他往死阵里托。
“小雨。放肆。”
一丈寒箫挑开了弓弦,直插玄昊眼角的毒箭刷啦啦的收起锋芒,竹林的攻势里分明站着一个人,又恍惚了人的形状,一挂白色的丝绢随风摇曳,清冷透骨,要不是玄昊看的出了神也就看不出那人一浑然天成的仙气,可是这雪白无暇的丝绢里撑着的身子竟比这些竹子还要清瘦些,就连刚刚呵斥发令的声音也是冷冷清清微微弱弱的。
玄昊是深爱着肖洛雪的,爱的那么纯净,那么透明——玄昊,同样傻傻地肯定肖洛雪也是爱着他的,爱的那么纯净,那么透明——只次一眼,便难忘却,肖洛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容颜。
玄昊,只看见那轻柔纤细的女子,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修长的手指上没有半点瑕疵,仿佛仙山禅境深处一抹白色的流云,又好似一块无暇的清池璞玉。仙山清泉一般的清澈,这一眼之间,玄昊醉进了一团玉色的梦里:
“神仙?妖怪?到底是谁?”
纤纤素手拢过的是一张白如凝脂的脸,黛色的双眉就像海天之间的两线远山,黑的透彻的双眼侧目低垂,雪色的脸颊上猩红的泪痣一针点下再无半点血色,不悲不喜,仿佛鬼魅的倩影凌空荡漾。
玄昊,似乎早已呆住,他麻木的张张嘴,踮起脚尖向前蹭着。
“神仙——妖怪——”
“妖怪——神仙——”
玄昊,此时此刻,小心翼翼的探寻着眼前这个冰冷的物体。他心里举了一把火要把它一下子化了吞到肚子里。
此时的丝绢白衫的女子(公子小白、肖洛雪),似乎是个聋子,玄昊的大喊大叫半点都听不到,也不理越来越莽撞的玄昊。
站在竹林里的这个瘦弱轻柔的女子,旁若无人的踮起脚尖轻轻的撑稳了摇摇欲坠的淬毒箭阵,稳了稳孱弱的身子终于放下纤细的手臂,闪出一张白衫衬托下美到仿佛妖孽的脸庞。
肖洛雪的气质娴静,就像天外的寒星一点,淡扫蛾眉下落月清泉一般的眼眸回转着千载风情,深邃的眼神辗转着多少神仙奇谭。
她的左眼下一颗绯红色的朱砂泪,就藏在低垂的睫毛里。
她长发如雪,垂肩的发尾不偏不倚的挽了一个如意结,系了两颗小巧的石青素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竹钗横素襟,无时不皎皎。
“神仙姐姐——”玄昊丢了魂似的只管走进竹林深处,再近些,更近些,相见的距离一步一步的在靠近。
“神仙姐姐今儿没来,天王老子这儿有一个。”青竹上颤颤巍巍的盘坐着一个青布麻衣的小孩子,抓着链子球的小手在圆圆的鼻头上蹭两蹭,玄昊的一条腿就是被这个小孩子拖着拽着险些丧命的。
“喂!你给我小心点!敢和我家先生用剑打招呼的见了我家先生还不死的东西还有吗?你算哪只?!报上名来,给你刻个墓碑先。”
哗啦啦一串脆响,一个小小的麻团蹲在地上,小胳膊一横,锁链明晃晃的亮开。这孩子落地砸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手插腰,大气凛然的站在白衫女子的前面,努着小猪嘴。另一只手里抓了一截竹箭藏着。
肖洛雪,静心听着竹林外的动静,一抬眼就看见了气喘吁吁的赶来做和事老的缘净,她也不理,转而冷眼看着小孩子手心里的动作。
“三皇子殿下,万万不能伤了这位肖姑娘。”缘净分明看见了竹林里有人用一招刚柔并济的链子流星锤活活的把奋力反抗的玄昊拖进了竹林,嘴里却劝着三皇子玄昊不要动手伤了别人。
肖洛雪明听见了缘净的声音,身子骨紧了一下,飘眼看过去玄昊站在那里一身红装瑞气凛然,小雨手心里的暗器叫锥心钉,只不过尚在初学也不能把对手一招至死,肖洛雪默默地吐了口气,想想也算了。既然管事的来了,就由着他们打吧。她一个人抱着管箫默默转身走出竹林,瞬间空荡了的整个竹林,细细的寂寞在下雪。这变化,仿佛是在肖洛雪听见了那一声“三皇子殿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肖洛雪转身走来的时候,眼神里的春天悄悄地下了一场小雨夹雪,她背着所有人,藏了所有的小情绪。
玄昊,你不应该对肖洛雪如此热情,如果那一面的执着没有发生的时候,你就知道,眼前这个你挖空心思想要结交亲近的仙人——就是你的父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那个号称公子小白的前朝皇嗣,现在的名字叫“肖洛雪”。如果你也知道,你眼中的仙人——肖洛雪,活着便是大玄最大的危机,你又该对她如何。
如果你和肖洛雪,从此愤恨,从此疏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幸福,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但是——玄昊终究被这一眼的清寒所迷惑……误了一世情殇。
“肖——姑娘?”
玄昊回过头看了一眼缘净真人,就是这个错目,
玄昊望丢了他的仙人——肖洛雪。
“是肖洛雪姑娘——有名有姓真的不是神仙?”这个时候,魂归本身的玄昊,心里依然反复纠结着一个错觉。
“肖洛雪,潇湘洛洛点残雪,多么好听的女孩子的名字。可是洛雪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住哪里?小爷再要到哪里找到她?再续缘分。”
一股傻劲充满了玄昊的全身,他不管也不顾缘净的好心阻拦,一个心思向着小仙女肖洛雪走丢的地方跑去。胡乱之间手中红绫缠动竟然绞碎了麻衣小孩儿紧紧拉扯的锁链。
“三蝗虫!你爷爷的奶奶的姥姥的!弄坏了你家祖爷爷的玄铁幌金链。这就想跑?!”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抢身上前,直奔玄昊而去。
“江小雨,你家先生呢。”缘净真人拉住小孩子紧握的拳头,他猜着了小孩子藏了一根毒钉在手心里。无毒不小雨,果然没错。
“我家先生,先生?先生!”江小雨绕了一圈看不到肖洛雪,猴急的火烧了眉毛,胖墩的手指塞进小猪嘴里,打了一个响哨。
扑啦啦的应声飞来一只长着九条蓝色条孔雀翎尾巴的俏皮鹦鹉。
“先生回来了,小雨温茶去。”
“啊”“先生回来了,小雨温茶去。”
“啊”“先生回来了,小雨温茶去。”
鹦鹉飞来又飞去的大嘴里学着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话,就像一个人粗狂的嗓音充满了关心的温度。
江小雨蹦跳着耗着鹦鹉华丽丽的蓝色尾毛,小鹦鹉机灵的越飞越高,嘴里不变的那一句“先生回来了,小雨温茶去。”
“你爷爷的奶奶的姥姥的!先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家祖爷爷煮了你吃肉。”江小雨的身段,这翻若海豚的轻功一定是打铁的师傅教的。小孩子在竹林里好一阵扑腾,玄昊甩开缘净真人挡在他胸前身前的乌木拂尘,踏着杆杆青竹跳跃着跟去。
缘净真人翻身跟上去,已经拦不下遁走如风的玄昊,他沉吟的望着竹林中窜过的屡屡晨光,迈步走进稳稳撑起的湘竹箭阵,根根带毒,无奈的摇了摇头。
“逆天孽龙既出,栖桐潜凤还会再藏吗?”
“不远了——都不远了——咳咳咳”
缘净真人掐着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一会儿晴天,一会儿多云,一会儿下雨的脸色,算的是谁的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