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还在睡梦当中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下床,打开门,看着门外的宋泽言,惊讶的问:“怎么了泽言?”
宋泽言看着我,焦急的说:“佩璇,不好,出事了。”
什么事情,竟然连一向最沉着冷静的宋泽言都沉不住气了?
我的睡意顿时全部消退了。
妈妈出事了……
宋泽言说,早晨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警察局那边给他打电话,说是我们要找的人,在昨晚半夜发现出了车祸。出事的街道距离我们这里不过半小时的车程。
那辆车里,只坐着妈妈和白沙,妈妈当场死亡,白沙如今进了重症病房,还在监护中。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足足的愣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宋泽言担心的声音:“佩璇,你还好吗?”
我想对他笑笑,说我没事,但是整张脸却像是僵住了一样,什么表情也摆不出来,我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又无助的看着他,像是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佩璇!”宋泽言慌了神,他握住我的手,不断的揉捏抚摸着,似乎想要让我缓过神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害怕。”
害怕?我的大脑呆滞的转动着。
宋泽言也会害怕吗?
他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
对了……怕……妈妈在和彦彦一起被白沙带走的时候,有没有怕?当她发现彦彦被白萍带走的时候,她有没有怕?当她看到即将撞上对面车子的车时,有没有害怕?……
这些念头像是一条条混乱的线,在我的脑海中快速的纠缠着,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线团。
让我理不清楚,看不明白,整个脑子都像是要炸掉了一般,头痛欲裂。
妈妈,妈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彦彦回来后,我就一直顾着照顾他,我竟然都没有出去找找你……
如果我出去找找你,是不是一切都会好很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佩璇,我们去跟妈妈告个别,然后带她回家吧。”宋泽言对我说。
回家……对,回家……我还要带妈妈回家呢。
我站起身,往楼上走,我要去洗漱,换衣服,然后去带妈妈回家。
可是刚走到楼梯口,我就崩溃的瘫坐在了台阶上。
我真的是个太不孝的女儿啊……
妈妈跟着我在外面漂泊了整整两年了,好不容易现在可以回家了,却又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我对妈妈的爱,太少了……
妈妈……妈妈……我从此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人了。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开始嚎啕大哭。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我。
宋泽言静静的拥着我,一言不发。
我靠在他的怀里,不管不顾、毫无形象的哭着。
这些时日以来的委屈,痛苦,惊恐,全部都化作哭声,如同洪水般发泄了出来。
我哭了很久很久,当我的情绪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看到外面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宋泽言动作极其温柔的替我擦着脸上的泪:“渴不渴?”
我吸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问他:“我没有把彦彦吵醒吧?”
我很担心,彦彦会不会已经看到我哭泣的样子了。
我害怕会给孩子的心里带来无法挽回的阴影。
“没有。”宋泽言说,“彦彦还没有醒呢,一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
我这才放下心来,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坐太久,腿发麻,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宋泽言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小心。”
“我没事。”我对他笑笑,转身朝楼上走去。
还好还好,彦彦还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很沉。
可是想到昨晚他哭着要找姥姥,想到妈妈如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孩子说这个事情。
害怕吵醒彦彦,我转身出门,回到房间里,迅速的洗漱过,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我出门,找到宋泽言,对他说:“泽言,我已经准备好了,彦彦……你去把他叫起来吧,今天就拜托你帮我照顾彦彦了,我去把妈妈接回来。”
“你要自己去?”他惊讶道。
“对。”我点头,“我不希望彦彦面对那样的场景,他还太小了,我怕他承受不起,我更怕他……会把这个场景铭记一辈子。那不是我想“妈妈”要看到的结果。”
他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在家照顾好彦彦的。你吃了饭再出门吧,你的胃……”
“没事的,泽言。”我对他摇头,“我真的没有任何的食欲,别让我为难。”
“好吧。”他没有继续坚持,“那我送你出去。”
我没有拒绝,和他一起下了楼,往门外走去。
“回去吧。”站在车前,我转身对他道。
今天的阳光很好,院子里妈妈最喜欢的玫瑰也盛开的非常灿烂。
可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的荒凉冰冷。
宋泽言没有应声,他静静的看了我几秒后,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说,“记住,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再见。”我推开他,拉开了车门。
这是一场对我而言异常惨烈的相见。
当法医掀开盖在妈妈身上的白布时,我看到了一张几乎面目全非的脸。
“挡风玻璃全部碎掉,造成了伤者面部的重创。”法医在一旁解释道。
“请问。”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枯喑哑,仿佛干裂了多年的河床,满是裂痕,“我妈妈走的时候,痛苦吗?”
“不痛苦。”法医说,“因为颈椎断裂,死亡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死者并未感受到痛苦,就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谢谢。”我低声说。
还好……她没有遭受痛苦。
妈妈她……向来是最怕疼的了……
我弯下腰,在妈妈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吻。
“妈妈,再见……”说完,我把白布重新盖了上去。
“现在,可以去火化了。”我抑制着颤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