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真的是男人?”胡姬揪着胖子的脖领问,胖子和瘦子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胡姬半信半疑的放开了他,还是有些纳闷。胡大勇怎么天天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要是个美女也就罢了。
土匪营寨的后山坡上,有一个新起的坟堆。左烨就站在那,望一会天空,又看一会土堆。那里埋着他一个老朋友,是他救了他的命。
“还看呢。”胡大勇知道他在这,所以一找就找到了。
左烨有气无力的靠着一棵树,他是没死,却也是半死不活的。他盯着那坟堆,还是愁眉不展“有时候,人不如马。”
“嗨――别这么消沉嘛!”胡大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遭遇仇家而已,你这样的富家子弟就是吃苦太少。”
左烨也不反驳,他的确是这样和胡大勇说的,所以只好挤出一个笑容。胡大勇拔了根草叼在嘴上,将左烨拉了坐下,满眼期待的望着他“昨天说到哪了?对对对,是华京第一名酒春风渡。”
“古人有句诗,春风不度玉门关。说的是春日来临时雁门关的景色,一面春暖花开,一面荒凉依旧。戍守边疆的战士见了顿生凄凉之感。而这春风渡,就是一位身处边疆的名士酿造的。传说,凝视苦思而不得酿酒的良方。终于有一日我军大胜敌方,名士目睹凯旋的场面,灵感迸发,酿出了春风渡。”
左烨懒懒的讲出这些故事,好似话平常。胡大勇听了,却生出满眼的向往。胡大勇咂咂嘴,他意犹未尽道“我听说华京有一位美人,是苏将军的女儿,你见过吗?”
左烨瞥了胡大勇一眼“的确有这样一位美人,不过你没戏了。他与南安王情投意合,是一对神仙眷侣。”
胡大勇觉得有些扫兴“南安王?就是被贬沧州的哪个?”
左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用淡淡的语气道“你若对外面的世界这么向往,何不出去走一走?我听说武林大会今年在忘忧谷举行,恐怕能够看到各样的英雄人物。”
胡大勇恨恨道“我也想出去走一走,只是……我不放心老大一个人。”
左烨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懒懒起身“阁下与妻子感情之好,再下羡慕。家已安业已立,甚好、甚好啊!”
左烨这番长叹短吁,让胡大勇实在心痒痒。胡大力辩解道“我只是为了前老大的心愿,并不喜欢她。”
“是吗。”左烨寓意深长的看着胡大勇“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守着她呢。”
胡大勇沉默,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不离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早走,或晚走,都是要走的。
左烨却已经揣着手走了“我要走了,我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哎――小白脸,你就要走了!”胡大勇追上去,忽然觉得很落寞。她一直觉得自己活的很充实,可左烨一来,说了这些故事,他就觉得寂寞了。如今左烨还没走,他就开始难过了。
“算了算了!我和你一起去!总不能让你一个病秧子自己上路。”左烨这才慢慢停住脚步等胡大勇,他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总算没有白费他的一番口舌。
宫中,太安殿。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并不好,灵衣垂着头,站在一旁。
“你的伤怎么样了”皇帝并没看灵衣,他面前铺开一幅画,里面是个角色的美人。美人着粉衣,站在桃花树下。
“回陛下,奴才已无大碍”灵衣假意抚摸着自己的伤口,其实伤口早已经愈合。这伤口是那日聂非留下的,毕竟三百精兵无人生还,而他毫发未损,实在不合理。
“嗯”皇帝点点头,将那幅画小心的收了起来“最近民间不太平,什么……忘忧谷你可听说?”
“奴才略有耳闻”
“武林大会,呵!倒有些意思。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些人若不整治,也可动摇国之昌盛。”
“奴才觉得,正是因为国家太平繁盛,百姓才能有余力寻乐。侠义英雄之梦,人人都有,于国家无碍。”
“平常之人自然无碍,若像聂非之流,断不能再有。”皇帝眼中杀气闪烁,毫不掩饰。
“陛下还请保重龙体”灵衣倒也不惧不卑不亢。
“如今的江湖到底还是要管一管,若有可用之人不妨招安,若有可疑之人,更应该杀一儆百。”皇帝抬头,看向了灵衣。
“煜儿向我推举了你,他说你的长虹剑在剑谱上排名第八,也算赫赫有名”
左煜,四皇子,在灵衣的印象中,这个王爷总是云淡风轻的。他是诸位皇子中第一个被封为王爷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很公正。无论什么事,他总能不偏不妥,就事论事,所有人,包括灵衣在内,都很敬佩他。
“听闻江湖高手辈出,尤其是剑术,奴才恐怕难分秋色。”
“这又何妨,朕又没让你去争个天下第一。”
“陛下的意思是……”
“体察下心。”
“是”
“退下吧”皇帝摆摆手,他累了。他已经老了,尽管有些事他不承认,但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所以有些事情,无论对错,只求圆满。
灵衣退了出去,胡启已然守在外面。一套玄色花鸟吉祥纹的精巧布衣,一双尖头素履,还有他的长虹剑,齐整的摆在托盘上。
“这是你的新身份,外面已经安排好了,即刻就可出宫”
灵衣接过胡启递给他的素笺,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他原本的名字――陈亦安。
京都郊外,许多华丽的宅子隐在竹林和松柳之间。这些都是达官贵人的别苑,隐在山野盛景之间。几辆平常马车前脚后街停在一间宅子旁边,静悄悄的进去。
偌大的宅子众多仆人来往匆匆,却没有一点杂音,可知规矩严格。在偏殿一间更偏僻的房间,房间里闭目养神的聂非才缓缓睁眼,开口问对面悠闲饮茶的凤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回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聂先生。”凤竹放下了茶点,转头恭敬回答“掌门派我跟随先生确实是为了三件事。”
“三件事。”
“第一件,事关年花染前辈。”
“你说染儿在聂家?”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很小。”
“那为何又这样说。”
“不知道先生觉得,若年前辈听了第五卿杀害聂非的传闻,会怎么想?”
“她不会信的。”
“所以掌门让我放出两个消息。”
“什么消息。”
“第一个消息,年花染前辈的师兄楚雄,命令义女追杀负心人聂非。第二个消息,摘星楼同暗影确有勾结。”
聂非点点头“这些消息加在一起,的确让人生疑。不过……你们就这么确定染儿她……”
凤竹笑问“难道先生不信吗?”
聂非一怔,只道“这事的确蹊跷。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确是为了先生的病。”
“我的病?”
“神农冢的石姑娘说,先生之病需要一味百须灵栖草。可在下也略通医术,却发现先生的病看起来虚弱,实则暗暗康复。按照石姑娘的药方继续吃药,应该已经没有大碍。可不知道石姑娘为何这样说?当然,或许是我医术不够高明。”
“阁下以为如何?”
“晚辈不敢妄自揣测。”
聂非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举止有度,言语谨慎,实在是大家风范。何况聂布寻找妻子霍君妍多年,竟然没有半点消息,可知凤竹来历不凡。聂非默默点头,凤竹便察言观色继续说“第三件事,是为了聂家。”
“哦?”
“聂先生的父亲乃当朝丞相,可人人都不知道聂家长子就是名满天下的聂非。而曾经的武状元聂布,也因为妻子霍家而受牵连,与父亲断绝关系。”
这些事本来都是秘密,不过他既然带凤竹回来,自然也没打算隐秘第五卿和摘星楼。聂非淡淡道“家风严谨,父亲也有他的苦衷。”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先生走动不方便,所以不知道。昨夜我出门透气,看见五公子在池塘边吹风,正要上前打个招呼,却意外拦下了这个。”凤竹从袖子中掏出一枚飞镖,一枚很小巧很普通的飞镖,完全看不出来自何处。
聂非捏着那飞镖仔细看了一会,就发现飞镖上残留着淡淡气味,好像是铁锈味。聂非眉头一皱,他认得那味道,那是云娥的蛊虫。“是小布?”
“在下不敢揣测,也不敢过问聂家家事。”
“多谢凤竹姑娘。”聂非将那飞镖收起来,眉头皱得更深了。聂府有两个嫡子,一个是名为长子实则是第二个孩子的聂布,还有一个便五公子聂容。聂布与聂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聂布怎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呢?
“看来大哥颇有女人缘。”聂布从正堂过来,看见凤竹也在,便故意冷笑。他不喜欢凤竹跟着,偏偏聂非还同意了。
“小布!莫要同晚辈开玩笑。”聂非微微不悦,聂布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凤竹倒是面无羞色,只淡淡道“晚辈就不打扰两位了。”
凤竹离开,聂非就将那枚飞镖丢给了聂布。聂布一愣,反倒大方的认了“大哥真是耳聪目明,是我干的。”
“小布!他是你的亲弟弟,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父亲愚昧!竟然要你我一同扶持他继承家业,还要你我去武林大会以身犯险,为他铺路!”
“小布,父亲要顾全大局,聂家也需要后继有人。何况,你们是一母同胞。”
“那又如何?”
“小布!”聂非从不轻易生气,此刻却真的生气了。僵持了一会,聂布深深叹了口气“罢了。”
聂布盛怒着从房间里出来,转角就遇到了凤竹。聂布深深看了凤竹一眼,冷声道“昨夜接下飞镖的是你吧!”
凤竹一点也不心虚,脸上还挂着笑容“聂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聂布极不耐烦“有话直说!我到要看看你还想说什么。”
“据晚辈所知,聂非前辈十九岁已经是文状元,二十岁就千里单骑,救皇帝于危难。大人也是二十岁得武状元,且善文墨,工于山水丹青。虽说五公子也不差,但却比不得两位文武双全。大人心里不服,也情有可原。”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你想干什么?”
“大人不过是想担起振兴家族的重担,不想为人做嫁罢了。其实断可不必闹到兄弟相残的地步,何不将计就计。”
聂布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只道“继续说。”
“晚辈已经知无不言,还望大人不要怪罪晚辈多事。晚辈刚刚收到掌门消息,掌门就要出发去忘忧谷,晚辈也要动身了。”凤竹望了眼微微敞开的偏门,已经备了一匹马。
聂布狐疑“你想方设法的跟过来,就这样走了?”
凤竹微微一笑,已然将一包行礼丢在了马背上“去路迢迢,咱们江湖再见。”
摘星楼,几匹快马飒踏如风,奔驰过漫漫山野。第五卿只带了水壶和净邪剑,其余什么都没有。
“咱们就这样上路了?”苏云裳觉得也太轻装单薄了些。
“没事,掌门肯定带足了银票。”顾念欢潇洒一笑,马蹄更疾,先一步消失在了烂漫山野里。第五卿听了他们的话,忍俊不禁,只扬声喝道“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