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的男人哼着不着调的曲子,独自行驶在一条漫长的公路上,昏黄的路灯让人有些压抑,他不得不发出些声响来打破这儿沉闷的气氛。
这是一条隧道公路,如同盘旋的蛇在山体内部蜿蜒而下,一直通向三千米的地下。
“这见鬼的地方!”即便已经多次经过这条隧道,今井泉一仍然不能打消心底隐秘的不安——无法看穿的前路里,仿佛潜藏着一张神秘的巨口,在某一个没有预料的瞬间就会猛然出现,将自己吞噬殆尽。
这种诡异的感觉并没有随着他在这条路上行驶的里程增加而有所减弱,反而越发强烈。
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座大门前,今井泉一从车上下来,两脚一深一浅地朝着大门走去,脱离了隧道公路,空间变得十分开阔,但回头看身后的那条隧道,今井依然感到心悸。
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上前来,着装异于今井所知的任何一种体制下的士兵制服。
今井泉一向对方递上了一张墨绿色的卡片,卡片上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图案,若非必要,今井泉一绝对不想将其取出,那是仅仅多看一眼便会让人作呕的图案——口中含着两条人腿的浑身臃肿的的丑陋生物。
今井毫不怀疑这样的名片拿出来足以被警察视为作邪恶的异教徒、把胆小的出租车司机吓得狂踩油门扬长而去,所以平日里被他很小心地存放在钱包最深处。
从收到这张卡片起,自己的生活就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大学讲师,学术上一无所成、三十多岁依然单身、不受领导的欢迎、被身边的同事厌恶着……今井偶尔会想,或许把那屎一样的人生继续下去才是最正确的活法。
不……如果没有这张卡片,如果没有遇到卡门教授,自己现在应该在监狱中才对——因为猥亵男学生使人致残,学校已经容不下自己了。
但是现在,恐怕整个世界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吧。
士兵很快便确认了身份,将卡片递还,今井回过神来,默默地收进钱包里。这只是必要的程序,在进入那条曲折的隧道公路前也进行了这样的盘查。
厚重的铁门被慢慢推开,密闭的地下空间回荡起了刺耳的摩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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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明理小姐,还是没能查明病因吗?”
比企谷大神问道,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需要再卧床休养了,但出于研究需要不得不留在医院观察。
护士摇了摇头。
“没准我和那些孩子们并不一样,毕竟几乎没有像我这个年龄段的昏迷者,或许只是时间上的巧合罢了。”
比企谷大神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儿,十岁以上的昏迷者本就不算多,像比企谷大神这种大龄的高中生更是少之又少,加上比企谷大神对自己的昏迷过程也不太了解,能给医生提供的信息实在有限。
昏迷的孩子到现在仍然没有苏醒的,没准真的是个巧合。
“我会向医生转告的。”明理收起餐盒,这些天她成功从护士转职成了家庭保姆,照顾着比企谷大神的饮食起居。
“喂——阿企,吃不要钱的饭,还有美女姐姐聊天解闷,简直是宅男的终极梦想啊!你真的忍心就这么放弃了?”护士离开后,凯恩对着比企谷大神挤眉弄眼地说道。
“噢,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没病也养出病来了,总之,想到外面透透气,现在能办理出院手续就好了。继续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说起来,你这家伙又没病干嘛一直呆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护士姐姐……啊——哈哈,我是说,还不是担心你嘛!偶尔也可以替你解解闷。”
“哎呀哎呀,有护士姐姐照顾着我,每一天还真是不会觉得无聊呢,要是没有某个碍眼的家伙就更好了。”比企谷大神挑眉道。
话虽这么说,但比企谷大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他已经把男护士进入病房的事和凯恩讲了,所以即便比企谷大神这些日子一直龙精虎猛、状态极佳,凯恩依然一直留在医院陪着他,甚至不惜为此在比企谷所处的的狭小病房内又添了一张病床……当然,三餐不在医院的考虑范围内。
“唉,为什么昏迷的人不是我啊!”凯恩痛心疾首地感慨。
“像那些还没醒过来的人那样?”
“嘿嘿……那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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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门被敲响了,老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站起身来。
片刻后才对外说道:“进来。”
“教授,新的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那边来信让您尽快完成转移工作,务必保证试验资料的完整。”
“知道了。”老人不耐烦地说。
接着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一只干瘪的手,将眼镜向上顶了顶,开口问道:“石头已经拿到了吗?”
“是的,正准备向那边移送。”
“我们的研究或许会用得到它,先交到我这儿吧。”
“可是……”
“嗯?”
“是。”在老人严厉的目光注视下,女人迅速应道。
“石头的事暂时不必让那边知道,实验室里剩下的细枝末节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是。”
女人离去后,老人从抽屉里取出方才正在看的资料——一些散乱的泛黄纸页,皱巴巴的就像老人的皮肤,有些已经烂掉了,有些字迹模糊不已,中间夹杂着几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上的内容无论如何算不上艺术品,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美感可言,哪怕作为研究资料,也足以让考古学家感到不适。
有奇形怪状的骨骸,上面布满了漆黑的污渍,并且是残破不堪的毁坏品;有的简直像是单纯的土石,细看时却能发现上面似乎雕刻着某种图案。无论是照片上的骨骸还是样貌不详的土石,都仿佛在地下埋藏了千万年之久,它们与石油一同长眠,和千万年以前的生物一起腐朽,在地层的倒转过后又重见天日。
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定是某个另类收藏家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