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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阿哲

次日桐乡倒是下起了小雨,雨水黏黏稠稠的沾在巷子靠边的一排墙上,对门一户人家的小女儿听到雨声,半夜就起来收堆在门口的纸板箱,即便如此,还是有斥骂声和推搡声吵醒了林爽。

林爽靠在床头,声音从后面的墙缝传来,是个尖锐的粗嗓子女声,中年妇女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动辄大呼小叫,为一丁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叫嚣半天,幸好林爽母女向来低调,未曾在一些小事上和这户邻居起争执。

尖细沙哑的女声从纸板箱骂到家里前几天不翼而飞的钱,又从小女孩骂到她已经过世的母亲,话里尽是尖酸刻薄。

唯独没有听到是小女孩的哭声,或许过早经历人世的小女孩学会了忍耐,明白哭泣只会让事情的发展更加艰难而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林爽翻了个身,撑着脑袋沉思,她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收起眼泪的呢?她在这方面做的不够好,到现在还是会躲起来偷偷地哭。

从头到尾都在唱独角戏的女人终于忍住不地冲小女孩大喊,“你是哑巴了吗?说话啊!”

林爽噗哧地笑出了声,眼睛却是潮潮的。

而此时楼上有柜子倒地的响动,轰的一声让隔壁的闹剧稍稍暂停了片刻,随后女人又是咒骂,“小猢狲,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会住在这种地方吗,吵得跟菜市场一样叽叽喳喳的不得安宁!你也是,生来就让人不得安宁!”

林爽朝天花板看了看,一小撮白灰落到她小碎花的被单上,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找个时间适时提醒一下楼上的邻居,至少别把天花板捅出一个窟窿。

最后女人终于骂累了,肯还这个小巷子一片清净。

小女孩俏皮的声音响起,尽管隔了一堵墙,林爽却好像能看见小女孩脸上不屑却装做小伏低的模样,童言童语地说道,“阿姨不生气了的话,我就去睡觉了。”

当巷子里安静地只能听到雨声的时候,林爽怎么也睡不着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耳边回荡着一句话,出自沈星宁之口,“如果不能做出改变,那就接受命运的安排。”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星宁是无比冷漠以及置身事外的从容,让林爽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那是她的自说自话。

林爽呢喃,“怎么做出改变?”

一夜无眠。

林爽干脆起来做早餐,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热锅倒油,等锅烧的冒烟时敲鸡蛋,一下子屋子里全是食物的香气。

煤气灶燃火的声音和锅里的油炸声盖过了林恕一轻一缓的脚步声,林恕从背后拦住女儿,亲昵地把头靠在林爽的肩膀上,轻柔和缓的音色像山林里的一阵风。

“在做什么呢?”

林爽反握住母亲的手,撒娇道,“做早餐给妈妈吃。”

林恕轻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我早晨没有胃口,你吃吧,吃完去学校刚好。”

铲子从锅底迅速将煎的半熟的荷包蛋向上抛,蛋在空中翻了个面,顺利落回锅中,原本这个动作林爽练习的很熟练,听到林恕的话时,蛋黄还是被戳破,明黄的蛋液被热油凝固。

“今天我不去学校,我陪您去医院复查。”

林恕依旧是和善的笑容,语气却坚定,“复查而已,你跟着去反而碍手碍脚的,去学校吧,快毕业了总有很多事要早做准备。”

林爽没有坚持,转而扯开话题,“妈,胃病怎么调养比较好?”

林恕皱了皱眉,转头就想到是带着一身血腥气见面礼的女孩沈星宁,包括林爽一直榨果汁带去学校,她作为细心的母亲都一一看在眼中。

“光补充维生素不够,最好去医院详细检查,胃病可大可小,如果已经出现咳血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听到这里林爽也沉默了,“那,最坏的情况会是怎么样?”

“胃溃疡,或者发展到胃癌,所以尽早检查和预防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谈话结束,林恕出门去医院后,林爽没有去学校,辗转从楼梯间去了二楼,上一任住户搬走时忘记取下门上挂着的一圈小花环,新邻居没有拿下来,不过小花环已经枯败,原本鲜艳的色彩如今变的黯淡无光,为这个新邻居填上一分萧条。

敲门后,林爽在组织语言,想尽量不破坏邻里关系和睦的情况下,能提醒一下他至少在半夜保持安静。

虽然林恕没提昨天晚上的动静,不过她眼下的乌青林爽看着止不住的心疼。

她忐忑地等候着门背后被林恕描绘过是个长得清秀的少年的新邻居,不过在那扇门开启的刹那,林爽的脑子只剩一片空白,那张脸将她幻想的容颜秀丽,温文尔雅的少年替代成面目可憎。

事实上林爽在他眼睛里切实看到了一种可谓厌恶和憎恨的神情。

那个人被倪蕾称呼为“阿管”,而她从被他们欺负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当倪蕾和几个小姑娘把她按在地上挠她的脸,撕她头发扯她耳环的时候,阿管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抄手靠在墙上或者柱子上,嘴角是一抹很淡很淡的笑,眼神中带着怜悯和可悲。

她甚至还向他求助过,求他让他们住手,林爽无法再往回深究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愚蠢到极致的举动,后来想想,可能是他眼睛里对她流露出那么一丁点儿的可怜的时候。

再一次见到阿管的时候,林爽只能感叹自己的愚蠢。

阿管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爽,看着她畏缩地往后退,他的眼睛亮了亮,“我记得你叫林爽。”

初冬的天阿管还穿着一件背心,手臂异常纤细,像女孩子的胳膊一样,线条流畅,手臂外侧却是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疤,最丑的一道疤是手腕上三寸左右的一条凸起的深红色的疤,按颜色判断应该是陈年旧伤,应该是受伤初期就没有精心护理导致伤口增生。

林爽蹭一下跑走了,扶着楼梯旁生锈的铁栏杆,沾了一手的灰黑渣子。

阿管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脸上挂着笑,却阴沉得瘆人。

两个人闹出不小的动静,巷子里的房屋年久失修,隔音也不好,隔壁一户人家的老奶奶伸头张望,等隔壁的门关上,门上摇晃的小花圈都不动了,老奶奶才招招手,让藏在里屋的小孙子赶紧悄悄地走。

“阿哲,快快快,这会儿没人,赶紧走。”

唤做阿哲的少年带着口罩围巾,鸭舌帽带的很低,把自己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阿哲踏出门口,立刻把门关上,脚步放的非常轻,路过一扇门上有小花圈的门口时,推门而入。

外面还在下雨,雨丝飘进走廊,廊下靠边的一排积了不少雨水,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阴潮味道。

偶尔有邻居从廊下走过,一边掩嘴,一边抱怨着雨水沾湿了新买的鞋子。

脚步声平息,阿哲攥着拳头开口,“为什么搬过来?”

阿管自顾自地在进门左手边的小厨房里洗手,他洗了很多遍,一遍又一遍的挤洗洁精,拿洗碗的钢丝球使劲挫手背,即便他已经满手的血痕,新溢出的血顺着水流到下水管道,打了个漩儿就流走了,水龙头里冒出的水柱依旧洁净晶莹。

“是不是要逼死我,你们才甘心?”话里是不甘也是绝望。

阿管顿住,随便用灶台上的抹布擦手,“该死的人还没死,你凭什么要死?”

阿哲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外面是全无一丝光线的白寥寥的天,屋子里甚至黑得看不清家具摆设,只有小厨房里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灯。

光落在阿管头顶,白色背心笼罩上一层暖黄色调,光线不亮,他却像是从热烈的夕阳余晖中走来。

明明是尽如所期的希望,可阿哲太胆小,来不及迎接希望的喜悦,就在希望临近时的患得患失中将它远远推开。

苦难和美好都不能近身,他就能躲在两者之间,偷几天平淡安稳的日子过。

阿管和那句张狂的话如同扒开厚重云层露出来的光,阿哲知道那是雨后的灿阳,可以照耀万物复苏,可惜他是个胆小鬼。

“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以后可以平安无事的生活,你走吧。”

阿管手上还有许多细齿状的伤痕,一颗颗颜色鲜艳的血珠往外冒,瞬间染红了一双苍白的手。

阿哲苦笑,背包抵在门板,“你手上有证据?”

“嗯。”

“没用的,顶多关他三五年,有什么用呢?除非他死了,要么就是我死了……”

阿哲把掉了半边耳朵的口罩重新戴好,正欲转身,阿管叫住他,“陆哲,你还有奶奶,你想把日子安稳的过下去,就不能死。”

阿哲一声不吭地离开,唯独袖子里紧紧攥着的一把小尖刀松了松。

如同一场荒诞的即将拉开序幕的闹剧兜头泼下一盆凉水,淋雨后的阿哲却连愤怒都没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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